意外地发现了这块石壁,侯卫东对修桥之事就有了想法。
过了河,又走了十分钟,见到一处竹林茂密处,有一幢两层红砖楼。来到楼边,两只小花狗就活蹦乱跳地跑了出来,在侯卫东脚前闻来嗅去。晏道理不在家里,付江就去坡上找,侯卫东一人站在坝子里等候。
晏道理的坝子相当干净,木柴也码得整整齐齐,院里也没有农家常见的鸡粪。看了院子里的情形,侯卫东对晏道理又有了新的直观认识。
几分钟以后,晏道理扛着锄头回来了,进了院子,见到侯卫东,把锄头往地上一顿,道:“你害我昨天又睡了一天。你是大酒坛子,我再也不和你喝酒了。”
侯卫东在上青林两年,天天和村干部混在一起,很有经验。略谈几句酒事,便直奔主题,道:“红坝村交通不便,这是村里发展最大的问题。”
此话说到了晏道理心坎,道:“红坝村最大的问题就是不通公路,每年交公粮,硬是整死个人。村里修房子,光是请马帮来运砖,就比通公路的地方多上好几千运费。”他抱怨道:“镇里面既然能花几百万将上青林修通,红坝村的公路也要考虑,手心手背都是肉。”
侯卫东见了大石山,心中有了主意,道:“红坝村面临的情况和当年上青林一样。我来和你签一个协议,镇里派我到红坝村,我负责把桥修好,村里的其他事情由你来搞定。”
晏道理眼前一亮,道:“侯镇长,你如果当真能把这桥修好,我保证红坝村鸡不叫狗不咬,保证把农业税和提留统筹收上来,不给你出一点难题,你以后一点事都不用操心。”
为了这座桥,晏道理也不知磨了多少心思,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脑子灵、点子多,奈何钞票太少,始终奈何不了眼前这一条小河。
侯卫东有了上青林修路的经验,修桥这等小事在他眼里就不算什么大事,道:“修桥又不是难事,只是得有基本条件。”
晏道理急切地道:“只要能将全村的公路拉通,就算每家集资一百元,我都愿意去做工作。你的条件是什么?”
侯卫东微微笑了笑:“第一个条件是要将小河北岸的公路先修通,这样施工队伍的设备才好进场,否则施工队拖的时间越久,费用越高。对于工程队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早点修完,就少花钱,这是第一个前提条件。”
修公路涉及田土调整,还有误工补助等一系列问题。如果村里不努力,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如果村里努力,就是一件简单的事。
晏道理没有丝毫犹豫,道:“这事就交给村里面,谁不同意,我给谁来一个猫洗脸。”
“有些村修的机耕道,修出来弯弯曲曲,我看不上眼,还是得由交通局的工程师来划定线型,定下修桥的位置。”
侯卫东拿出手机,给交通局刘维打了一个电话:“刘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青林镇红坝村要修公路,我想委托你来设计。很简单,是村级公路,难点是一座小桥,跨度在十米左右。”
“侯老弟,我实在是没有时间。”
“我现在联系下青林镇的红坝村,桥梁问题是红坝村发展的瓶颈,这个忙你无论如何也要帮。”
刘维是工程科科长,接了许多大活,这种总价才十来万的小活,他根本瞧不上眼,道:“看在疯子老弟的面子,我明天来一趟。不过我没有时间来做这种小事,交给手下来做。”
挂断电话,侯卫东道:“已经说好了,交通局工程科刘维科长亲自过来,就交给他设计。”
晏道理见侯卫东没有说出修桥资金来源,心里很是怀疑,道:“红坝村一穷二白,是空壳村,钱没有着落,大桥设计出来就是一堆废纸。”
“钱的事情我来考虑。不为村里解决难题,要我们这些驻村干部有屁用。”侯卫东这句话是特意说给付江听的。付江和苏亚军两人都是老板凳,对他这位跳票副镇长缺乏应有的尊敬。他一直忍着,今天借着修桥之机开始敲打付江。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大石壁的后面,侯卫东到石坡四周转了一圈。山背后有几个废弃的采石点,从这几个废弃的采石点来看,这一坡石头规模很大,基本上没有夹层,正是做条石的好地方。
从目测的情况来看,侯卫东对这一坡石头更有把握了。为了稳妥起见,他再次核实情况,道:“这个石坡有多大?”
晏道理没有弄明白侯卫东的真意,只以为他是想用这石头来修桥,道:“整个山坡都是石块,以前有人用来打条石。由于这里距离场镇太远了,运费太高,现在没有人愿意过来打条石。”
“石坡属于集体还是村民?”
“这石坡鸟不生蛋,没有人要,上面只有十来株树,算是集体的。”
听说是集体的石坡,侯卫东更放心了,道:“红坝村要修通公路,必须得修好这桥。如果由村民集资来修桥,至少每人两百块。”
晏道理脸色变得很难看,道:“侯镇长,我给你明说,若每家集资在一百块钱以内,我卖点老脸,问题不大。如果每家超过一百块,难度就大了,我不敢打包票。”
“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修桥资金,又不让社员出钱。”
晏道理一脸怀疑,道:“哪里找这样的好事,我不相信。”
“我引进一个企业过来,由这家企业来投资修桥,但是这一坡的石头要免费让这家企业开采。如果村里同意这个方案,就不必从社员头上收钱了。”
这坡石头自古就在此地,从来没有产生过价值。晏道理没有想到天上会突然降下来这等好事,毫不犹豫地道:“这事我可以做主。只要能将桥修好,什么事情都好说。”
谈了桥的事情,晏道理将侯卫东带到了村主任刘勇家吃饭。侯卫东在前一次酒战中立了威,村里诸人皆怕他,没有人敢出头灌酒,村干部只是集中精力针对付江。结果可想而知,付江大醉,睡在了晏道理家中。
这一次下村,侯卫东收获颇丰。
红坝村表面上最大的问题是提留统筹没有完成任务,但是从长远来看,其核心问题是位置偏远,又不通公路,限制了经济和社会事业的发展,村民怨气较大。侯卫东的基本思路是,用石坡来置换修桥的经费,达到双赢目的。
第二天,刘维带着一位年轻的工程师来到了益杨。他亲自开了一辆新皮卡车,兴致极高。
侯卫东也从交通局买了一辆新皮卡车,只是他还没有学会开车,车子暂时存放在交通局的车库里。他兴致勃勃地围着皮卡车转圈。
他取出手机,给朱兵打了一个电话,道:“朱局,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来汇报近期工作。”
朱兵正忙得不可开交,道:“疯子,我正忙,有什么事,赶快说。”
“我已经拿到了新皮卡车,暂时放在局里车库。感谢朱局,我现在还等着你派教练。”
朱兵已经忘记了此事,听侯卫东提起,道:“小事一件,等会儿我让驾校李校长跟你联系。”
过了一会儿,侯卫东接到了电话。
“侯镇长,我是驾校李立,你什么时候学车?”
侯卫东感谢了几句,道:“我平时要在青林镇上班,学车只能在星期六和星期天,看你们是否方便。”
“我派驾校最好的车、最好的教练,随时听从你的安排。你在镇里吗?我先让王兵把教练车开到青林镇。”由于是交通局长朱兵亲自安排的事情,李立不敢怠慢,特意把教练王兵叫到办公室,再三进行了交代。
刘维把车放在镇里,跟着侯卫东到了红坝村,察看了现场。对于交通局工程科科长来说,修这种小桥确实是小菜一碟,他直接将工程设计交给了手下。
听说刘维要走,晏道理搓着手,道:“刘工程师,到村里吃了饭再走。不吃饭就走,别人要说红坝村不好客。”
刘维道:“晏书记放心,侯老弟交给我的事,绝对办好。只是我今天确实有事,不在村里吃饭了,等桥修好以后,我再过来吃饭。”再三推托,刘维才被晏道理放行。
侯卫东和刘维刚刚回到镇上,手机就响了。
“侯镇,我是长安驾校的小王,我现在就在青林场镇,你在哪里?”
“你把车开到镇政府院子来,我马上就回来。”
刘维笑道:“这个小王现在快成为交通局的教练了,他也是我的教练,驾驶技术一流。”
到了场镇,一辆教练车已经停在院子里,一位颇为精干的小伙子正打开引擎盖子,弯腰查看着。
刘维介绍道:“王教练,这是青林镇侯镇长。”
小王挺直了腰,道:“为首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刘维在一旁笑道:“小王是转业军人,跑了好几年青藏线,年龄不大,经验丰富。”
侯卫东对开车兴趣很大,道:“王教练,我们赶紧朝益杨城里走,这几天我完全听你安排。”
小王笑道:“不用叫我王教练,就叫我王兵。开车和下围棋一样,入门容易,学精就要花时间和精力。”
一行人没有在青林镇停留,朝益杨城前进。教练王兵一头短发,皮肤偏黑,很有些阳刚之气,开车的动作干脆利落。他一边开车,一边讲解基础知识。
侯卫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专心听王兵讲解。他心痒难当,恨不得当天就可以上路。
到了益杨城外,王兵将车开到了一个废弃操场。
“你在这里练一练绕八字,熟悉方向盘。”
“上车试一试,增加一点感性认识。注意油门和离合配合,油门稍微轻一些。”
见王兵说得简单,侯卫东很有信心地坐上了正驾驶的位置,跟着王兵的指导做着动作。踩油门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轻一些”是什么意思,一脚油门下去,汽车猛地往前一蹿。
“油门轻点。”王兵坐在副驾驶,脚放在刹车上,他没有用力,只是大声叮嘱道。
侯卫东见汽车猛地往外蹿了出去,心里慌了,不仅没有轻一点,反而踩住了油门不放。汽车如脱缰的野马,直朝操场的另一边冲了过去。
“松开油门,打方向盘。”王兵吼道。
侯卫东这才想起松开油门,同时猛打方向盘。汽车在接近操场边缘才转过弯,停下车以后,他手撑着方向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车油门很灵敏,加油时,轻轻点一点就行了,用不着使出吃奶的劲。你再试一试,多开几次就好了。”
侯卫东这一次就谨慎多了,在王兵的指挥下,开始在操场里转起了圆圈,转了二十几圈,渐渐有了感觉。
学车到傍晚,侯卫东要请王兵吃饭。王兵却借口有事,死活不肯吃饭,开着车,潇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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