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内旁人大都听说了方才的事,都七嘴八舌打趣周掌柜道:“这次真是赔本买卖,送趟米连夥计也送掉了。”
周掌柜也只得苦笑。
进入江南镖局之後没几日便到了除夕佳节,镖局中多得是性格直爽的汉子,并没有人为难小六子,相反,还大多因他所说的那些遭遇而心生同情,对他格外照顾。但是小六子并不觉得自在,他本就怀著不纯动机而进入镖局,与这里任何人产生情谊都只会让他内疚挣扎。每天与每个人的对话都是虚与委蛇,他不得不说更多的谎言来隐瞒自己原本的身世,而最难解释的大约就是他的名姓。
“你为什麽叫做小六子?”早先交过手的李镖师挠了挠下巴,“你爹娘总不会就给你起了这麽个名字吧。”
“我……”小六子尴尬地苦笑,他诌不出自己的名姓,因为这名字已是师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这是我的乳名,在为父母报仇雪恨前,我没有脸面用他们给我取的名字。”
“真是个孝顺孩子。”李镖师赞叹了一声,在第二日小六子跟著郑镖头练刀的时候,看著他那副练了整天几乎不要命的样子,小李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赞叹。
小六子学刀确实是为了报仇,他知道刺杀并不能靠自己那套拳法,他需要尽快学一种足够快,足够狠,能够一招毙命的本领。因为很快他等待的那天就要到了,锦州州牧送给摄政王的贺礼已被接到了镖局,只等初六一过便要踏上运往都城建墨的行程。
锦州府距离建墨将近千里路程,镖局自出发之日便做了十足的准备,这一趟重镖,总镖头郑阳领了四五十名镖师和十来名赶骡马的民夫随行。自出城之後,镖车前後便插满了江南镖局的黄色镖旗,顶头还立著郑字号的大旗。小六子坐在镖车的最末尾,仰天看著冬日天际未散的白云,咬著干草与已经熟悉起来的小李镖师攀谈:“前方山坳里恐怕少不了山匪草寇,咱们押著这些贵重东西,怎麽不遮掩些,反而弄得这般鲜豔,不怕引来了匪寇吗?”
小李镖师嘿嘿一笑:“六子你是不知道,这中原一带咱们镖局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光是报出来就够吓跑那些毛贼了,如今还有总镖头在前面坐镇,管他什麽拦路之徒,只要敢冒个头,统统叫他有去无回。咱们在这大张旗鼓的,正是警醒那些野寇,认清江南镖局的招牌,别懵懂撞上来,落得枉死。”
小六子也笑了笑:“如此说倒可惜了,还指望能撞见一两回不怕死的匪寇,好看看总镖头的梅花刀法。”
两人谈笑一阵,不知不觉车队便行了一日,落脚在临近小镇上,这镖局甚是大手笔,直接包了间客栈,晚间在客栈里开了数席,满桌皆是鱼肉,唯独不见酒。小李镖师向小六子道:“我们镖局规矩素来是这样的,出外定要让镖师好食好宿,好有精力看顾镖银,但绝不能沾酒水,只怕饮酒误事。”
席间郑阳以茶代酒,向众人敬了一回,压低声音道:“这一路平坦无虞,唯有前方一处唤作天门脊的山麓常有贼人出没,那里地势又险,极易设伏,各位明日可要多加警醒,小心为上。”
众人虽都应了,但看神色却大都敷衍,很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饱餐过後,除了被点出值夜的几个人,其余都各自回房歇息。小六子赶了一日的路,很有些疲倦,背脊挨上床铺没多久便沈沈睡去。
恍惚间,他随著镖队来到了都城建墨,飘飘然又进了一幢堂皇的府邸,依稀便是摄政王景盛的府邸,那景盛站在堂中背著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而那恨意杀意却已一股脑涌了出来,他猛然跃起,拔出腰间长刀就要劈头向摄政王斩下,却见那景盛回过头来,竟是胡元臻的脸。
“醒醒。六子你快醒醒!”
小六子睁开眼睛,便看见小李镖师正皱著眉头看他:“做什麽噩梦了,听你嚷著师父,又是报仇什麽的,都把我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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