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这个时候,正是多数人起床洗脸的时候。在长长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卡车,不紧不慢的跑着。渐渐地上了一座桥。
上桥后,司机正打算换档,突然眼睛一扫,看见一个人。是从倒车镜看见的。他大吃一惊,这人在他的车箱里,他竟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自然更不知道了。
此时,那人正一腿跨上护栏,看样要跳下来。把司机吓了一跳。这时候,车身靠近桥栏,这人只要一跳,便会掉到桥下。那样的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司机一打方向盘,卡车便斜起车身,拉大跟桥栏的距离。那人即使跳下来,也只能掉在路上。司机看一眼那人,一条腿依然如故,没什么事。
司机忙停车下来,绕过车头,来到车箱下。掐腰瞪眼,抬头吼道:“你小子是谁?你啥时候爬上车的?你想干啥?你刚才是不是要跳下去?你想死吗?”
那人目光忧郁,喃喃地说:“我不想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死,我现在还是是想死。”
司机急了,大喝道:“我说哥们,你想死,我也不拦着你。可你别死在我的车上。你先下来,你想死的话,有很多方法的。不一定非得跳车。再说,你跳下来,也摔不死的。万一摔成个瘫痪,植物人什么的,可就惨了。你先下来,对于自杀,我有经验,我可以指点指点你,让你死得又快,又舒服。”
那人瞅瞅他,犹豫一下,便小心地背身从车上沿着能下脚的地方,慢慢顺下。在这个过程中,那司机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做好接人的准备,万一他来个大头朝下自杀法,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说不清楚。
司机见他稳当地落地,暗暗松口气。他不理那人,自己开门上车。那人追上来,问道:“你不说要指点我吗?你怎么又上车了?”
司机从车窗探出脑袋,笑道:“我说哥们,这车不能总停在路中间吧。我往旁边靠靠,再跟你白唬。”说着,把车靠到一边。可他并没有下车。又把脑袋伸出来,对那人说:“我说哥们,你是怎么上我的车的?我咋不知道呢?还有,你为啥要自杀呢?”
那人站在车旁,双手插兜,一会儿看看天,一会瞅瞅地,长吁短叹的。沉吟着说:“我昨晚不想活了,就去跳楼,想一死了之,什么苦恼都没有了。没想到,我掉到你的车上。竟然没摔死。
司机一听,哈哈大笑,说:“这倒巧了,我车拉的全是棉花包。想不到倒救了你的命。看来,老天爷不让你死呀,你想死也死不成。”
那人苦笑道:“可我还是想死。我觉得活着真没劲儿。我失去了一切。”
司机摇头道:“哥们,人活着,苦恼多的是。你看开些。象我吧,结过三次婚,头一个老婆难产死了,孩子也死了。第二个跟人跑了。第三个现在常跟我吵架。我老爸认为我是个倒楣蛋,把我赶出家门。可我没自杀呀,还是挺过来了。还是乐呵呵的活着。自己觉得活得也不比别人差。开车虽然辛苦点,钱能供上花。这年头,有钱就好办了。要什么有什么。你失去一切了,算不了什么,可以重头再干,还可以拥有一切。慢慢来吧,你年纪还小呢。”
那人听了,望着他,脸色好多了。半响才说:“司机师父,我听你的。先不死了。暂时活着吧。可我去哪里呢?原来的地方,我不想回了。”
司机瞅他一眼,抬头望望远处,一指北边,说道:“哥们,我给你指个好去处,你看那里。”那人沿着他的手指一看,北边不远,有好多楼房与平房。看样人家不少。
司机说:“这个小镇,叫做大河镇。地方不算大,但这是个好地方。就是能养活穷人。那里有好多盲流子,不少都发了家。就算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要勤快,也饿不死的。抡个大板锹,蹬个倒骑驴什么的,也能有口饭吃。”
那人望着小镇,慢慢点头。
司机把目光又转到他脸上,说道:“哥们呀,我看你年纪轻轻,长得又帅,不象个笨人。好好干吧,争取混个人五人六的。以后我经过这里时,好找你喝酒。”
那人这时自杀之心动摇,情绪好多了。说道:“谢谢大哥的鼓励。我一定好好干。混出个人样来。让那些伤害我的人瞧瞧。”
司机高兴了,大叫道:“这就对了。这才是男人。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乔大山。”
青年说道:“乔大哥,我叫宫笑文。”说着,伸出手来。司机一见,忙下车跟他握手。双方眼里,都露出喜悦来。不过转眼间,二人变成兄弟一般了。
大山又说了好些鼓励的话,又问青年的身世。青年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大山知道,他的心灵创伤,没有完全抚平。也不勉强。因此说:“宫兄弟,如果你再自杀的话,让我知道,我一定会看不起你的。”
宫笑文微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自然不会死第二回。因为我的生命从新的开始。我不能让那些伤害我的人捡笑话。”
大山重重摇着他胳膊,说道:“兄弟,这才对嘛。这才是男人。本来,应该请你去喝一顿酒,可是这批棉花很急。我不能跟你多谈了。等下回经过这里,我一定来找你。这个小镇上的大饭店,我很少去的。我最常去的,是“姐妹粥铺”,你有空的话,常去那里,你一定能遇上我。我跟那里的老板娘很熟儿的。”
笑文说:“我一定常在那里等大哥来的。到时我做东。”
大山爽朗地笑道:“兄弟做东,我一定大吃大喝。”然后说:“兄弟,这上边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说着,递给笑文一张名片。这名片,非常干净,只有人名跟号码,没有通常见到的一堆头衔。
笑文小心地揣到兜里。大山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表,说道:“兄弟,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跳上车,跟笑文挥挥手,呼啸而去。
笑文望着卡车远去,摸着名片,想到号码,便想起自己的手机。随手摸摸自己的腰间,空空的。昨晚这一番折腾,手机也不知丢哪里去了。现在想想,倒有点可惜,自己买了还不到半年。自己本不会用这只手机的,因为老婆嫌这手机不够好,自己便用上了。他又给老婆买只更高档的。
想到“老婆”,他一阵阵的心痛。现在,已经不是“老婆”了,准确地说,应是前妻。大学的那朵校花已经凋零了,风花雪月已化成云烟。令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已成历史。过去的生命已经死去,现在,他已经获得新生了。
笑文望着不远处的小镇,振臂高呼,又拍拍身上的尘土,象是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拍掉似的。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对着十几米外的一块石头,伸出手掌来。在心中口诀,嘴上说:“来。”怪了事了,那石头象有了生命一样,骤然飞来,落在他的手掌里。
他又说声:“走”那石头便飞出去。出了桥栏,直向远处。他又说声:“好了”。那石头停在半空不动。再说声:“落地”。石头很听话,便落地了。
他惊喜交加,又对附近的草,树等物,一一试过,无不听话。他兴奋地大叫:“师父呀,我终于练成了。八年了,我总算成了。”
幸好这时,没人看见这一切,否则非吓坏不可。这是他个人的秘密,除了他跟师父,别人都不知道。
冷静之后,转身下桥,朝公路的出口走去,朝那个陌生的小镇走去。朝自己未知的明天走去。
沿着水泥路,一直向前去。出了收费站,走不多远,便进入小镇。
这里的楼房不多,平房盖得很象样。街道干净,阳光从东边射过来。给这个小镇镀上金。也给笑文一些温暖。
他沿着水泥路,在前边一拐弯,向西而去。路很直很长,往西还是个缓慢的下坡。向旁边打量,好多人家的烟筒都冒出烟来。很显然,是在做饭。想到饭,他便听到肚子叫了。该吃饭了。
他在路上走,随时能见到早晨的跑步者,从身边跑过。有从对面来的,有从后边超来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精神头十足。令人想到“生龙活虎”之类的好词。这样的情景,使他感到羞愧。人生如此美好,自己怎么会傻到去自杀的程度?难道多年的城市生活,使我的思想走上绝路了吗?
正想着,身边风起。一个身影从身边跑过。不用看,便知道是个女人。因为那股风,分明是香风。淡淡的,又韵味深长。他本能地深吸一口,然后找人。那女子已在十米之外了。
乍一见到她的背影,笑文猛然一惊,凭直觉,他知道那是位姑娘。也许还是处女呢。这都不足为奇,让他感兴趣的是,那身影如此美好,让人想象她的美貌。那腰的摆动,臀的扭动,腿的弹动,使人联想到青春的美丽,生命的鲜活,人生的得意。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笑文活这么大,很少见到这么受看的背影。他敢肯定,这身影,比自己的前妻好看得多。他好想上前去,瞅瞅对方的脸蛋,看她的容貌是否跟身影一样美。
正想着,身边风声又起。这风还不小呢。是五六个青年,也是跑步的。一边跑着,一边说着话。
“好美呀,迷死我了。我要跟他男朋友决斗。”一个说。
“我要娶她当老婆。她不嫁我,我就终生不娶了。”另一个说。
“你准备当和尚吧。想娶她,你下辈子吧。”又一个说。
“你们罗嗦什么,人家都跑远了,快不快追。”这个人较清醒。
“追呀,追大美女呀,谁落后谁是孙子。”众人附和着,一溜烟地追那个美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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