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眉头,也不说话,苏姨娘就真个缩在后头不过来,哪里知道颜连章这回却不吃酒了,指指苏姨娘:“给我沏碗茶来。”
这下她不能再呆着不动了,也不必她去沏茶,自有丫头们沏好了端上来,她垂了头奉上去,颜连章接了,却不是喝,而是漱口用的。
早先这个也常做,他喉咙一滚,知道要吐,拿了彩盂捧着接了,再交给丫头去,颜连章咳嗽一声,纪氏便道:“可是连着酒肉吃得痰多起来?我记得苏姨娘会造得好汤水,明儿炖一盅金银花露来,给老爷化痰润喉。”
苏姨娘又惊又怕,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垂了头怕叫人看出来,应了一声是,纪氏便又哄了官哥儿去看烟花。
一面摇了儿子的手,一面在心里冷笑,男人说出来的话也不指望他能记一辈子,却连三年五载都守不住,才升了官,外头门子里就有了相好的。
他这是富贵了,跟上位的又联成一条线,捏着船引洋货行,日进斗金,连着盐道里头也想插一手,一边有盐引一边有船引,一引换一引,两边一处发大财。
既是富得流油外头人又怎么不想着沾一口,先是拉着吃酒吃肉,再后来就往茶室去,叫个弹唱的祝兴,接着就是请个诗妓,胡乱绉个几句诗,写上几笔字,换个帕子香巾,再后来便宿得一夜,二夜,枕头衣裳都置了起来。
不过半年,就把原来那份心都给忘了,纪氏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伤心,这事儿她是一点点窥出端倪的,若是惊天雷打在头顶上她许还受不住,越是这样一点点知道的,越是提不劲儿来吵来闹。
吵什么闹什么呢?他也没说要把外头的抬进来,便是抬进来,难道她还能不允?纪氏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女儿说的话,心头一酸差点儿淌下泪来。
若是原来,依着她的性子,既是头一个梳弄过的,自角门抬进来也没什么,可有了儿子,这个家就不能再乱了。
纪氏逗了官哥儿笑一笑,再哄他拿福果儿递给颜连章。官哥儿捧了福果给颜连章,他到底是宠爱这个儿子的,伸手接过来,对着那个大大的福字咬上一口。
纪氏面上在笑,心里却止不住的泛出冷意来,那一家子是个暗门子,暗门子不是挂的艳帜招客,叫着妈妈喊着女儿,看着是个良家,做的却是牵头的皮肉生意。
这样的人烦就烦在不是贱籍,女儿也有亲生的也有抱养的,细细教了弹唱,到了年纪物色起孤老来,勾住了男人也有进门的,可若是进门就得正儿八经的纳进来。
纪氏身边的平姑姑就是颜连章长随高平的媳妇,捏了厨房这许多年,到了该回报的时候,前头一有风吹,她立时就来报给纪氏知道了,派了人守了几天,那家子,已经去寻妇科圣人吃调理宫寒的药了。
这是打量着要怀上一个好进门的主意,纪氏给丈夫挟了一筷子玉版片,这才不见了一年多,吃口还是一样的,可人却好似变了一个,捏着船引叫人捧得飘飘然了。
养个外宅,在京里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这样的男人却叫纪氏恶心,她执了杯子陪饮一杯,官哥儿又念了两句爆炸声中一岁除的贺岁诗,外头炸开一个紫葡萄,像是倾倒了葡萄架,沣哥儿红通通一张小脸仰头看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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