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上的重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井建业的确是个病重的人。
冬季昼短夜长,原璟坤恢复丝微意识已是清晨时分,天未大亮,厚重的褐色窗帘将房间与外界隔开,屋内漆黑一片,如同深夜。
昏睡的原璟坤梦中不断地闪烁各种片段:
他梦到妈妈,不知怎地,妈妈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温和的笑让他觉得温暖和依恋;他梦到爸爸,在修车店里挥汗如雨地干活,摘掉帽子在胸前扇风,冲他慈爱地笑;他梦到龚熙诺穿着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件衬衫和西裤,脸上挂着一贯清淡的笑,来接他;他居然还梦到杨艺清,杨艺清抱着龚玺有说有笑地站在远处;还有靳克军、宋叶阳、周英俊、余季阳、胡楠、霍伯清以及他的朋友、同学、同事等等,大概他把所有他认识的人都梦到了。
在这样交错无序的梦境中,原璟坤渐渐转醒,他异常缓慢地抬起沉重不堪的眼皮,眼睛适应黑暗后,环视一遍周围的环境,看清房间内熟悉的摆设,他意识到他已经回到别墅,躺在属于他和龚熙诺的床上。
原璟坤的身体略微一动,牵扯着小腹和□□的疼痛。
轻微的抽痛使他猛然记起几乎快要忘记的所发生的一切,孩子,他和龚熙诺的孩子没了,永远的没了。
原璟坤的手毫无力气,却仍紧紧地抓着小腹处的被子。
他的预感是对的,他的确再次怀孕了。
可惜,他的反应太晚了,想必孩子也在怪他,怨他的粗心大意,怨他的忽略迟钝,所以选择用一种最残忍的方法来惩罚他。
原璟坤想起前段时间的种种迹象,感冒、胃痛还有头晕嗜睡,这些症状都是在提示他孩子的存在,却被他一一误解。
龚玺不是自然受孕,因此他不清楚孩子到来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难过、伤心、悲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的胸口已经乱得难以正常呼吸,微张的嘴唇不断地吸气呼气,如同一条即将溺死的鱼。
原璟坤憋着没哭,憋得额头冒汗,他不想哭,不愿哭,他怕他一哭起来会止不住。
他不想表现得太脆弱,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尽管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仍然克制着,跟自己较劲。
牙齿用力地咬着白如纸的嘴唇,直到咬出血,还是玩命地咬着,牙齿和嘴唇都被血涂抹上一层红色的薄膜,他却不肯松口。
泪,还是从眼角滑出来。
由一滴一滴变成一串一串,由嘤嘤啜泣到呜咽出声,压在他心里的莫大委屈,强烈悲恸毫无保留地发泄出来。
原璟坤的头埋在枕头里,泪如雨下,枕头阻碍他的呼吸,哭到最后,只剩下吭哧的哽咽。他被呛得狂咳几声,再次换来小腹处的疼痛,被子被他抓得更加褶皱。
哭到筋疲力尽,原璟坤翻过身,蜷缩着,深吸一口气,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的手伸进被里,停在曾经孕育过孩子的地方。
他是多么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和龚熙诺的孩子,那种急切盼望的心情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
他那么爱龚熙诺,爱得无法自拔,爱得刻骨铭心,爱到最深处,他觉得除却为他留下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之外,已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表达出他如此深切的爱意。
也许恰恰因为太爱的缘故,所以他才会这般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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