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酸涩而温柔地说。
沈泽考完期末之后,是一个人回家的。
其实他本来可以和同乡会的一起,但那同乡会里有个他同高中的女孩儿对沈泽有些意思,沈泽避之唯恐不及,连忙推了一起回家的邀请。
——一月初时,顾关山的学期已经开始了。
她这个学期比上个学期还要忙,大学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如果只想混个文凭,那就可以过得非常轻松,但是如果怀着一种‘我一定要有所得’的想法踏进校门,那怕是能活活剥下一层皮来。
她在万里之外,沈泽这头,车窗外是个宁静的、深夜的雪原。
顾关山那边是个灿烂夺目的白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她穿着雪地靴在里头跑跑跳跳,告诉沈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
沈泽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雪,可他在顾关山的眼里见到了。
顾关山的眼神犹如头一次看见世界的孩子眼里的星星,她全然地信赖着这个世界。
她小时候会是怎样的呢?
——这世界给她以挫折和伤痕,吻她以痛。
她报以清澈而温柔的眼神。
那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那个小小的顾关山,她看着世界的眼神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沈泽想,却无从得知。
沈泽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高铁站,大海冰封。
他们的城市下着暴雪,连出租车都少,深夜之中的雪花犹如大鸟的羽毛。
他的父亲沈建军靠在自家的车上抽烟,见到沈泽,上下打量了一下,赞许道:
“像个男人。”
沈泽安静半晌,咳嗽着笑了起来,
“爸,我都二十了。”
没有一个父母能意识到孩子的成长。
他们将那个小生命抱在手里时,那小生命刚生下来时,是孱弱得犹如小耗子一样的一小团,六七斤重,还没有一条小臂长,他们作为一只小肉球都不比馒头大多少,胳膊稍一用力仿佛就能将孩子抱坏了。
那个小生命,是他们的孩子。
此后的岁月里,这群父母只能朦胧地意识到孩子‘长出了牙齿’,‘会走路了’——‘孩子上学了’,‘孩子好像长高了一些’,父母们断断续续地意识到,孩子与他们渐行渐远。
——然后他们有一天突然发现,孩子要去‘上大学’了。
这才多少年呢?仿佛送他们去上学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呀?怎么就要离开家门了?
然后父母们不敢置信地打量那个那小生命,看见一个能自己离家闯荡的成年人。
……
沈泽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他爸买了一辆新车,已经不是他惯常买的商务款了——沈建军这次纯粹是图骚包,开了辆宝马M6骚红跑车来接他。沈泽想都没想过他爸会开着跑车来接人,又将他爸和骚红一联系起来,就好像看到北极熊在马尔代夫泡大象,顿时接受非常不良……
……但是车,确实是好车。
沈泽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车门,又拨了拨空调的片儿,估计了一下价格。
沈建军握着方向盘,头都不转地说:“没打算送你。”
沈泽:“……”
沈建军补充道:“我给自己买的。”
沈泽几乎要呕血了,鬼打算要他的车啊!连摸摸都不行么!
沈建军:“看也没用,求我也没用,我买了是给我自己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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