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医写好方子,交待宫女:“贵主受了惊吓,有些发热,没什么大碍,只需服两剂药。这两天可以多吃点温补的汤羹。”
汤药有安眠的效用,裴英娘吃过药,很快昏昏沉沉,坠入梦乡。
即使睡熟了,她手心仍然紧紧抓着李旦的玉佩流苏。
宫女想掰开她的手,费了半天劲儿,只抽出一条金丝长须。
李旦不想吵醒裴英娘,只能坐在床沿陪着。
宫女绞了干净帕子给裴英娘擦脸。
她双眼紧闭,在梦中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双腿在被褥里踢来踢去,仿佛在痛苦挣扎。
宫女手忙脚乱,一个跪在床头,搂着裴英娘轻声安慰,一个跪在床尾,想按住她的脚。
李旦皱眉,挥退宫女,把纤长干燥的手指盖在裴英娘的眼睛上。
指腹轻轻按压紧蹙的眉心,神情专注,动作温柔。
睡梦中的裴英娘渐渐安静下来。
大殿侧间,羊仙姿正在向武皇后汇报裴拾遗想斩杀裴英娘的事。
武皇后听完羊仙姿的讲述,失笑道:“裴拾遗竟然如此糊涂?”
她还以为对方是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预备拿他开刀,震慑东宫。
羊仙姿道:“殿下,裴拾遗冒犯公主,按例应当鞭打五十。”
武皇后摇摇手,“不必,区区一个酸腐文人,随他去吧。”
以裴拾遗的性子,迟早祸及自身和身边的人。
太子年纪渐长,偏听偏信,被一帮各怀心思的属臣挑唆着和她这个母亲打擂台,她不能一直退让下去,也该让太子吃点苦头了。
裴英娘没有睡多久,李治和武皇后移驾蓬莱宫,三位亲王和太平公主随行,她是李治认下的养女,当然也得跟着前去。
宫女柔声将裴英娘唤醒,为她梳好发髻,换上一套齐整的新衣裳。
半夏偷偷哽咽,“女郎才吃了药,还得赶路。”
羊仙姿已经带半夏见过殿中省的女官,让她暂时挂名在尚衣局。
裴英娘气色还好,对着铜镜拍拍脸颊,努力挤出一个轻快的笑容:“不然呢,难道让圣人为我推迟行程?”
半夏掩住嘴巴,拜伏在地:“婢子失言,求贵主恕罪。”
从今天开始,裴英娘是李家公主,而非裴家女郎,她也不再是裴家女婢,而是永安公主的使女。
半夏改了称呼,对裴英娘的态度愈加恭敬。
裴英娘拈起一根剪断的墨黑丝绳,奇道:“这是谁的?怎么放在我枕头边上?”
半夏抬头:“贵主不记得了?您抓着八王挂玉佩的丝绳不放,圣人召八王过去问话,八王怕吵醒您,只能把丝绳剪断。”
裴英娘噎了一下,没说话,眼皮轻轻抽搐:怎么还弄出断袖的典故来了!
她把绞成三段的丝绳掖进袖子里,准备亲手给李旦做一条新的。
在裴家的时候,光顾着害怕,除了那把闪着幽森寒光的宝剑,什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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