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姜百里问一句,“阿宗大喜,你包了喜钱没有?”
唐逢春看他一眼,道:“没有。”
姜百里便笑道:“我也没有。”
本来是对月独酌,现下日头不落,二人白日对饮,晒得面上火辣辣地疼。
唐逢春又是一张中年汉子红白的脸,本来是观礼去,还特地少几块红斑,省得吓着第九宗银钱留的那班宾客。
看也是白看,姜百里做人实在,透不过这脸面看真容,便只往前瞧。
也算是上座了,只他二人,延州城比扶州城又邋遢那么一些,未有扶州繁华热闹,街上来往却也不少,在这顶上便瞧得清楚,连衣着打扮都是各异,当真一锅杂烩。
胡人与汉人通婚早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像他这般的人也不在少数,便是当今圣上,亦是大半胡血。
许是天子圣明,无有贵贱,亦是规行无查,这江湖道义里反倒全是讲人情义愤,不知有多少人是讲理的。
唐逢春不发一言,一口一口灌酒,说漠里酒烈,早先还呛过,此时倒是已不肯释手,他这种人有酒必要醉,江南淡酒与漠里烈酒同理,他要醉便醉,要醒便醒。
姜百里一坛酒晃一晃,剩了半坛,这才开口:“逢春,明日……”
唐逢春转头看他,姜百里便未说下去,只道:“喝酒罢。”
一坛酒喝得极慢,到高悬的日头欲落了,唐逢春的酒坛便见了底。
姜百里清楚他不是酒量不佳,饮得快醉得快,饮得慢醉得也慢,唐逢春面色观来无醉意,姜百里又看许久,许久想起来这一张易容,哪看得出醉是不醉。
“逢春?”姜百里叫道。
唐逢春最后一口酒灌了,将坛子向下一摔,清脆入耳,转头道:“姜百里,你可还记得昨日阿宗说的什么?”
“记得。”姜百里笑道,“她说聚散浮萍人生几何,相逢便是……”
唐逢春将他话断了:“都编的什么……半句都未记得?”
姜百里道:“不差多少吧?”
“差得远了。”唐逢春笑一声,“阿宗说不晓得明日如何,想做的事便趁早做了……”
说罢定定地瞧着姜百里。
姜百里笑道:“她倒是会找缘由……”
话说一半才悟到句里真意,愣住了,唐逢春不知何时去了那张易容,面上竟带几分笑,酒过三巡耳根醺得泛红。
“你是说……”姜百里道,“你是说……”
唐逢春眯眼看他,道:“算了,当我反悔。”
便站起来抬脚踏一步,一跃下了屋顶,要回房去。
饮酒多思虑,也是不无道理,唐逢春想自己这一时心软,在此时反倒不尴不尬,幸而来得及反悔。
走到房里未掌灯,唐逢春眼神一动,袖里暗镖便出手,落地两枚,第三枚要出手却给人一把握住手腕。
“是我。”黑灯瞎火的,一人出声道。
唐逢春道:“神不知鬼不觉,姜百里,你原是真人不露相。”
“……逢春,中原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姜百里道。
“是君子。”唐逢春道,“我像么?”
“像。”姜百里暗里沉声道。
唐逢春不答话了,姜百里将他腕子松了,一手便压住他脖颈缠吻下去。
姜百里这回是当自己得了首肯底气十足,没了试探,唐逢春喘息声响在耳边,气息在面上,今夜要做什么自己清楚得很,一时间气息也乱了,一把拉过唐逢春便按在榻上。
唐逢春不躲不让,前面方说了反悔,在这反悔里又反悔一遭,分不清是心里所想的一时心软,还是哪里来的多余心思。
出了唐门便不穿唐门制式,着一般武人衣裳,束袖腰封姜百里都熟得很,只在姜百里解他腰带时被抓了手,二人这么止了片刻,唐逢春一双手慢慢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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