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生来一根反骨通天地,当即不服管教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管我呢你?”
宿羽揉着屁股,掰指头算账:“我每年过年回去三天,休假还有三天,一年六天。你少喝一口,就能多活一年;多活一年,就能多陪我六天……”
野兔的油脂滋滋作响,青烟带火直上星空,胡杨枯枝的木心烧成亮红,没一会就化作灰白。
破庙院子外那尊风化得面目全非的观音像依旧丰采照人,虽然俊美头颅不知所踪,但玉体横陈的态势相当崎岖,乍一看还挺宛转,没几个男人挡得住这个无性之神的诱惑。
谢怀喝完这口酒,吧那曲线上的风沙拍开,往观音的腰上一坐,好整以暇地听着宿羽拨算盘珠子。
“一口酒六天,十口酒俩月,一瓶酒就是一年,这买卖不划算吗?”
石观音冰凉彻骨,大漠夜风刮过庙外的胡杨林。谢怀信手捻了一指观音腰上的灰尘风沙,漫不经心道:“冷不冷?”
宿羽一下子闭了嘴,连带着把目光扎进了远方黑魆魆的大漠。
过了一会,他把手里的酒壶往手心一握,抬起两手环住了谢怀的腰,把脸埋进了他滚烫的胸口。
谢怀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怕什么?迟早的事。”
宿羽听得见他的心跳,砰,砰,每一下都是倒计时。
这个“迟早”,谢怀不当一回事,他则当成了笑话,好像嬉笑怒骂就能轻轻松松踮脚跳过滚滚大河。
可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座山,山有木,木有枝,巨石永远壁立千仞,切云而出,连一丝自欺欺人的荫蔽都不屑。
他可以笑,可以盲,可以提不起长剑刀笔,可以被短短流光蹉跎磨损砸碎到神魂俱灭,但永远不会败给变幻风云长天。
宿羽闷声反驳道:“我不管。”
谢怀回手从腰后握住酒壶纤细的腰,手指微一用力,把宿羽的手从自己腰上掰了下来,同时俯下身让两人靠近,直至呼吸近得几可彼此融化。
他注视着年轻人湛亮的双目,一贯心硬如铁,没被那软软的长睫毛摧垮心志,反而捏住了宿羽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来,残忍而缓慢地提醒他:“宿羽,你别跟自己较劲。”
宿羽握着酒瓶口,无声地注视着他,也不知道是在怒视谢怀还是在怒视湛蓝澄黑的天幕夜星。
谢怀任由他看,坦坦荡荡,好像会死的不是自己一样。
写信有写信的好,至少在信里从不会吵架。而一旦朝夕相对超过两天,所有引而不发的矛盾就都冒了头。
半晌,宿羽猛地一用力,夺回了酒瓶子,同时把手里的兔子腿往地上一搁,起身拍拍屁股,转头走了,一边走一边仰脖子喝酒,走进院门之前,他顺口叮嘱道:“早点回来,明天早点走。我假快休完了,你也该回金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害有一丢丢丢丢)
第93章和阗珈蓝
———和阗珈蓝———
算算路程,和阗已经不算太远,吴谲八成是在挂心这个,导致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直在一边打坐一边打瞌睡,在骡拉木板车的车头上坐着,连头都没回。
那两个大人也没多精神,早上碰见了信使,把信寄出去,然后他俩一整天都没说几句话。
吴谲生性敏感,本能地逃避了这份冲突,索性一整天都没怎么跟人交流,直到西域的风越刮越干,风沙直接在他手指上剌出了一个血口子,他才借着低头的工夫,不易察觉地回了回头。
——宿羽和他的“结义哥哥”一人叼着一根没滋没味的草茎,枕着手臂仰躺在板车上,姿势一模一样,谁都没睡着,也谁都没注意他。那两个人一个柔和一个锋利,平时有贫不完的话,此刻却不约而同,定定注视着千里浩荡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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