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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坏了,你怎么办?

他的亲吻热烈而霸道,先是轻轻舔舐她的唇,见她紧闭着唇就在之上重重咬了一口,他的口腔里有淡淡的烟味,却不浓烈,混着他身上的草木香铺天盖地的覆下来。《+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程蔓瞪圆眸子瞅他,这个人怎么说亲就亲?

任由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定或轻或重的咬噬,她皱紧了眉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哑声命令道,“张开嘴。”

她便乖乖张了嘴,他温热的舌尖灵巧地探了进来,程蔓轻轻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狠狠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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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校门后,程蔓远远就瞧见孔旻一身正装,却眉飞色舞的与另外几人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想也没想,迈开步子就欲往那头走,却有一股力道飞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去,看着秦某人漂亮至极的脸蛋上闲适自然的表情,磨着牙道,“……你再拉拉扯扯的,我就要正当自卫了。”

此时他已将黑色西装穿上,衬着挺括的衬衫衣领,立在那儿颇有几分珠玉在侧的味道。他并未松开手,紧紧扣着她纤细的手腕,仅是笑,眉目间流转着淡淡的光彩,道,“程蔓蔓,你是狗转世投胎的吗?尽咬人……”语气里含着轻忽不定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与纵容。

程蔓沉默了一下,瞅着他,目光渐渐下移,然后在某处含蓄地停留了一秒,道,“除了咬人,我还会踢人的。”

秦准愣了半晌,双目凝视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程蔓倒是镇定得很,任由他用灼热绵长的视线试图侵略她的思维,半晌,他的眼里浮起一丝淡淡却极为明亮的笑意。

他俯□,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踢坏了,你怎么办?”

程蔓聪明得很,乍一听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下一刻立马恍然,脸像煮沸的开水腾地烧红。

之前被他强吻还没这么生气的,她脸红成了西红柿,用力推了他一把,啐了口大声嚷道,“你,你这个变态!”

她的声音招来周围不少人侧目,秦准不羞不恼,牙齿轻顶着舌尖,直到现在他任能感到口中残有淡淡的血腥味与刺痛感。可他心底深处开始缓慢地溢出浓烈的欢喜,那欢喜几近酸痛的折磨着他的心脏,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嘴角便自然而然地牵起一丝弧度来。

这句话在很久很久的从前,久到那会儿他们俩还是青春稚嫩的孩子,她也曾这般羞怒红了脸,眼里噌噌冒着火光对他叫道。彼时他心里就想着,这小丫头脸红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真是水灵动人,表情更是张牙舞爪的,朝气蓬勃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他原本是拽着她的手腕的,被她这么一推,他就顺势一转,修长干燥的手指趁机钻入她的指缝间,紧紧扣住了她。

十指相扣,容易让人想到与子携老。

可他此时只想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这是他的姑娘。明明没有多出色多漂亮,眼睛也不算顶大,身材也不是顶好,明明这么瘦下巴却不够尖,个性更是闷得一塌糊涂——可独独就这么一个,丢了,再也不会有了。他丢过一回,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捡回来。

——若是捡不回来呢?

秦准心中淡淡的想着,那就抢吧……

孔旻被程蔓那么一嚷嚷也注意到这边,眼神儿贼尖的瞥见两人手牵手,立马怪笑着走过来,单手合拳用力撞了下秦准的胸口,眼珠子不安分地在两人之间滴溜滴溜的转啊转,yīn阳怪气道,“怎么,破镜重圆了?”

却不待两人说话,他扭脸对程蔓道,“妹子,这么说来,我是没有机会了。”嘴里笑嘻嘻的,“秦准这个死小子哪来的好运气……”

程蔓眉头一拧,开口正欲辩驳,却被秦准打断,“是啊,哥们儿,朋友妻不可戏,你以后可要注意一点……”

睁眼说瞎话。

程蔓不赞同的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目不斜视,脸微侧着看着孔旻,口吻玩笑,可那表情分明是认真的,深黑色的眼睛仿似能洞悉一切。

孔旻嘿嘿笑,“妹子,你家男人在吃醋……”

程蔓认真的纠正道,“他不是我家男人。”

秦准一下子就沉了脸,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指下力道一紧,硬生生地在她手背上按出淡淡的淤红来,疼得她皱起眉头。

只听他在身旁道,“程蔓,你可以再狼心狗肺一点。”

就这么脱口而出,竟也不避讳孔旻在场,一时程蔓与孔旻都有了几分尴尬,有那么一个时刻,三人无言以对。

片刻后,孔旻清咳了声,笑起来道,“瞧我,差点忘了,刚才我和其他几个哥们正聊着呐,秦准,听说你那位貌比天仙的姐姐要回国了?”

__

☆、原来你还记得

Q大并未变多少。有些人便是这样,看了一路风景,蓦然回首,总会觉得还是最初的景色最为美好。

程蔓研一的时候做过助教,走在校园里,虽然毕业了很久,但仍有不少面孔稚嫩的学生跑上前来打招呼,学姐学姐的叫得热情殷勤,看得出来她的人缘极佳。

秦准站在她身侧,冷眼看她冲那群明显居心不良的屁小孩儿傻咧着嘴笑得灿烂,模样憨实可人,心中掠过阵微微的不舒服。

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总爱装可爱……

他本生得就出色,一身笔挺的西装将他衬得身姿更为挺拔利落,眸中桃花流转,面容愈发俊俏逼人。整个人立在那儿即使不说话,也是一存在感极强的发光体。

正与程蔓攀谈的几名男学生一眼就发现了他。其中一名男生莽撞问道,“学姐,你旁边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程蔓看也没看秦某人一眼,摇摇头,对着那几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你们别乱猜。”

另一名男生没能沉住气,眼神研判的,“那你们……”

她笑了笑,答:“这位是咱们共同的学长,是杰出校友来的,秦准听过没有?就是这位,你们可要使劲儿的向人家学习。”

先前开口的那名男生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但另一名男生眼神却突然放出光,神情激动几步上前做膜拜状,“你,你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秦师兄啊……师兄好,我是你的直系学弟,没想到你和程蔓学姐认识……”

男孩子脸有些红,边说着却心不在焉,眼神儿一直往程蔓身上飘。秦准从头到尾本事面无表情,听言轻轻笑了,似有些自嘲,双手插jin裤兜里,还是悠悠闲闲的,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可没走两步,又像是后悔了,回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利落走人。

程蔓没有防备,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模样有点儿狼狈,见周遭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一时又羞又恼,就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别这样……”

秦准自顾自的拖着她走,好似并未听见她说什么。

后头那几名男学生错愕过后,望着两人的背影悄声议论着:“看样子应该是男朋友吧……”

声音不大不小,恰恰传入程蔓的耳中,她无奈撇撇嘴,一下子就蔫了。说实在的,她心里有些反感他这般作为,无所顾忌肆意而为,有时候自个儿不高兴了就不给人面子,半点礼貌也没有。看在人眼里就是嚣张跋扈,霸道得可恶。

本来她只是想脱身,一人在校园内逛逛,顺便与原来带过的学生打打招呼,不料他却非要跟来。跟来也就算了,还当着她的面给人脸色看。

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程蔓只觉异常的难熬,被他力道没轻没重的拉扯着走路,又是无奈又是恼怒。也不是什么时候,两人又变成十指相扣了,他的手指很烫,程蔓偷偷往那交缠在一起的手指瞧了眼,心跳不可抑制的有些快。

可想来想去,还是不知如何主动开口与他说话。只知他是在生气,他这模样儿她以前见多了,但事实确实是如此的,她没必要对他说抱歉。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路无言,直到途经Q大偌大的运动场。

秦准下意识地停下步子,朝运动场望去。偌大的橙色塑胶跑道中央,是绿草茵茵的足球场。足球场上有不少面孔稍显青涩但神情专注的年轻男孩儿正在踢球,呐喊声助威声不绝于耳。此时是上午九点多的样子,天气十分好,微微抬起眼,漫天的阳光就哗啦啦的涌入眼中。

他想起了那时,她每到换季总要感冒发烧几回,抵抗力差得不行。他心疼嘴上却没说,只是天天早上六点夺命连环call,逼她下楼与她一起去跑步。她在前面呼哧呼哧的跑,他在后头轻轻松松不紧不慢的跟,嘴里威胁她,“凹凸曼,再不跑就要被怪兽吃掉咯……”

此招屡试不爽,她一听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我记得,那时候这里还是水泥跑道。”他已然松开了她,微侧着脸,指了指足球场那头,笑了一下,“以前每次在这里跑步灰尘都是漫天飞的,你还跟我抱怨说跑完步就不用再吃早饭了,因为……”

她皱着眉望向如今橙绿相间干净整洁的运动场,也忆起了当年的惨痛经历,想也没想就脱口接下去,“吃灰尘就吃饱啦!”

说完,她就愣住了。下意识抬首看他,只见他正撩着唇角望她,语气里带了些许得意的说,“原来你记得。”

阳光正好,可程蔓怔怔地看他舒展开的眉眼,恍惚便觉得,阳光再是明媚再是灿烂,也抵不过他这个神采飞扬的笑容的一分一毫。

记忆中的他便是这个样子的,微抬着桀骜的下巴,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可眼里分明闪烁着光彩夺目的自信坚定。他会在她赖床不愿起来跑步的时候对她说,程蔓,你这个懒鬼,也就我会看上你。

她眼神渐渐有些迷茫起来,望着他,神情有一瞬间的软弱,但转瞬而逝,仿佛那不过是场短暂的幻觉。片刻后,她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秦准闻言一怔,眼神像拧灭的灯泡暗了下去,笑容渐敛,却只是抿着唇,不愿意开口。

沉默良久,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往足球场看去,道,“这里是你走的那年开始改建的,拖到去年才真正完工。”说着,笑了笑道,“因为时间太长了,我早就毕业了,所以跟你一样,没这福气享受哈。”她故意打着哈哈扯开话题。

阳光之下,她额前的细小绒毛嫩黄嫩黄的,清秀的面容光洁红润。她就站在离他不足一米之处,这么近的距离,却仿佛无论如何的努力,却触不到彼此半分。

他看着看着,周遭空气渐渐凝住,他喉头不禁有些紧,有股似是悲怆的情绪几乎要从体内涌出。

承认吧,秦准,其实是你,从来没有忘记过。

☆、冷暖自知

Q大南门操场今日张灯挂彩好不热闹,这里原本是学校每年举行运动会使用的场地,后来北门的水泥跑道与足球场改建成了崭新的运动场后,这里便成了学校举办各类盛典的专用场所。

校庆典礼正式开始,傅教授作为教师代表在主席台上讲话时,程蔓正被几个教授拉在一边说话。其中一位正是当年医学院鼎鼎有名的灭绝师太,两年前辞职结婚,与夫家远赴欧洲,目前在德国某药品研究所担任顾问一职,收入高福利好,前途光明似锦。

灭绝师太姓雷,当年还在Q大时,年年拿特等奖学金的程蔓是她常常摆在门面上炫耀的得意门生,这回她作为杰出校友身份回到Q大,见到许久未联系的爱徒,言谈之间自是亲近随和了不少。

其实真的是这样的。年少时我们总以为面容狰狞冷漠可怕的师长,待长大了些,直到我们也与他们一样了,才知那不过是他们不经意在我们面前流露的一面。实际上,他们温和可亲,内心善良,不动声色地以一颗慈爱包容的心静静地注视记录着我们成长。

雷教授面上微微笑着道,“今早经过承恩医院时,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那巨幅广告上的女孩子就是你吧?”

程蔓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嗯,是我……”

另一名教授开玩笑似的接话,“雷老师火眼金睛啊,那会儿我也是无意看见了,吓得不轻——这丫头倒是很上相。”

雷教授听言笑着颔首,算是赞同,转而扶了扶眼镜,仔细往程蔓脸上瞅了瞅,忽而略带调侃的笑道,“丫头前途不可限量啊……你事业是顺当了,感情上有没什么动静?我这次回来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程蔓平日里就不是个喜欢成天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的人,被长辈问及这种事情,觉得有点难为情,脸上微微发烫,在恩师面前又不好敷衍了事,便嗯了声,摸摸头,讪讪笑了下,不自在地道,“暂时还没动静……”

雷教授目露诧异,“你和那个商学院的大才子,叫……”微顿,似是努力回忆了下,随即道,“秦准的谈了这么久,还没结婚的打算吗?”

见程蔓怔然,她便笑着解释说,“别以为我看不到啊,以前每次你来上我的课,他要么就跟来旁听,要么站在窗户外面,害不少女生不听课专看帅哥去了……我还记得有一回你在打瞌睡,他在旁边抄抄写写的,旁边有个女生想向他搭讪,他就皱着眉毛指了下你,对那个女生做了个‘嘘’的动作……”

程蔓默默听着,时光悄悄倒流,仿佛回到了那段日子。他总说两人的相处时间不够培养感情,大四课少,他每回没课就跟来与她一起上课。药理学枯燥无味,听老师照着课本来念着实无趣,加上以为灭绝师太看不见,她就常常在药理学的课上偷偷补眠,为下堂课养足精神。没人与他说话,他闲着无聊,索性就替她抄笔记。

还真别说,这厮除了自个儿名字龙飞凤舞叫人看不懂,平日给她抄的笔记字迹却是清隽秀挺,乍一看去,倒是与他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有几分神似,皆是让人赏心悦目。

到那会儿他就会嘲笑她说,程蔓,你又能睡又能吃,怎么跟母猪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下了课后他总能将做得条理分明又工整美观的笔记递给她……后来细想,学期结束时她的药理学是全系最高分,与课后复习他给她做的笔记绝对分不开干系。

……

果然,重游故地,重逢故人,连在一块儿便总要令人不由想起故往。

恍神回来,指尖有些许冰冷,她将双手藏在身后搓了搓,情绪在过去宠爱自己的师长面前并无几分掩饰,只是抿起嘴唇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分了,好几年前就分了。”

当年他与她分手,如今想来,竟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呼朋唤友借酒消愁,满世界的宣告一场年轻爱情的死亡。仿若流深的死水,连一粒石子丢进去,也未能溅起一丝波澜涟漪。静默得以至于有些人到了现在,仍不知其实他们俩原来早已分开。

雷教授面露诧异,与其他几位教授面面相觑,正欲开口询问安慰,却见立在她面前的女孩子面容清秀柔和,目光清亮坦荡荡,眯着眼睛冲他们笑得风淡云轻,嘴边陷下的弧度可爱得像两个括号。

一时竟失言。活了近半辈子,雷教授等人何尝不懂,感情这种事情是容不得局外人插手置喙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场面停滞了几秒,程蔓有些郁闷尴尬,自个儿的破事搞得连师长都知道了,正想着怎么化解,只听主席台上透过话筒传来熟悉的清越嗓音。

周围一阵骚乱,不少雌性生物躁动着翘首望去。

她愣了半刻,又听雷教授在旁边低笑着,摇头叹息说,“没想到以前惹得学生春心大动的漂亮小少年,现在居然是杰出校友的代表人物……”

老一辈的称呼就是与众不同。程蔓半天才恍过神来,禁不住也噗嗤一笑,可不是吗?漂亮任性,看似沉稳实际还未长大的小少年!

之后的庆典如何进行程蔓不得而知。傅老不喜这类排场,发言完毕就从后台下来,说是突然想起悉心照顾的几株兰花今天还没浇水……

其实心性淡薄的老爷子只是不喜喧闹场所,所以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走人。程蔓忍住笑,并未拆穿他,与几位领导与老师道别后,就陪同他出了校门,拦了俩出租车本来是想将恩师送到家门口,没想到车门才刚打开,身后就传来孔旻的几道高声叫唤。

一转头,只见孔旻正站在不远处冲她直挥手。而那人就立在他身旁,双手抱臂,懒洋洋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谁在折磨谁?

又是一场饭局。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回算得上是校友聚会。因着校庆的缘故,不少老同学都回到了母校,也不知是谁提议说要办个聚会的,地点就设在Q大不远处的聚贤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聚贤楼是让许多Q大学子铭记的地方。他们曾在这里熬通宵打牌,拿了奖学金呼朋唤友,一群人浩浩荡荡来这里搓一顿,临近毕业了,就聚在这儿吃吃喝喝闹腾一番,笑闹到最后抱头痛哭,然后再就是一转眼各奔东西。

曾经的白衣飘飘鲜衣怒马早已一去不复返,饭桌上,觥筹交错间只余下佯装熟络的客套微笑与圆滑世故的言谈举止。程蔓安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吃东西,期间有几位校友与她聊起天来,末了便掏出名片欲她交换——来之前压根没想到会有什么饭局,名片更是想也没想要带来,她只得抱歉笑一笑,不好意思地冲他们摇摇头。

因来的大多是受邀前来参加校庆的精英人士,主要是商院与法院的,程蔓环顾一周,竟没发现几个熟识的人,多是些似曾相似的面孔个个衣着光鲜举止得体,改变太大了,以至于有些明明有些印象的,却想来想去,也未能忆起这些人的名字来。

倒是遇上了许久未见过面的林子秋。

程蔓对于他的好印象仅止于大学几年,后来因了他对她好友的种种不好,就愈发的不待见起他来。所以当大伙儿吃完饭,在包厢里说说笑笑交流感情时,林子秋主动走过来与她打招呼,她也仅是抬了抬眼,叫了声“师兄”,就埋头专心喝手中的饮料,摆明不想搭理他。

他明显是有些喝多了,见她态度欠佳不恼反笑,端着杯酒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微眯起俊眸,眼神荡漾恍惚,似在追忆,“程蔓,如果我们都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程蔓皱起眉头,本不打算应声,但想了想,仍是扭过头去看他,忍不住道,“结婚以后……还是收收心吧,对晓培好点……”

她想不通,杜晓培这样一个好女孩,林子秋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的伤她的心?

林子秋一听便笑了,笑了好一会才停下,俊朗的眉眼轻挑着,靠在椅背上侧过脸看她,语气轻慢的对她道,“你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程蔓心莫名抽了一下,他那一眼好似看透了她的内心。半晌,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余光下意识地一瞥,朝打自进了包厢后就目不斜视,佯装与她不熟的秦某人的方向望去。他立在那儿,一手闲闲插在裤兜里,另一手夹着根香烟,正与几名同样西装革履的故友交谈。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黛灰色的烟雾在他周遭淡淡升腾缭绕,沿着他的眉眼描画着一点点散开。大概都是些原先很好的朋友,只见那头没说多少句话,突然就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而她终是看清楚了他。这个人无论是呆在哪儿,总是叫人无法忽视的。他眼角微微勾起,唇边有抹轻笑,仅是一低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竟就给了人深沉而内敛的感觉。

眼角微微刺痛,她揉了揉眼睛,在抬起头时,就撞上了他的眸光。却仅是那么一瞬,转眼她就见他眼中似是掠过一阵滔天怒气,眉头拧了下就别开了视线,不再看她了。

程蔓怔了怔,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吃完了饭,又有人提议去KTV唱歌。程蔓心里有了倦意,这类的聚会似乎都是这个套路的,先吃饭,然后去钱柜喝酒唱歌,唱完歌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蒙头睡一觉一切回到原点。

孔旻被几人围在中央,正指手画脚绘声绘色地讲述他的西藏之行,程蔓凑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哥,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孔旻挑眉,心下也是了然,知她是厌烦了这隔三差五来一遭的聚餐,便道,“行,要我送你回去不?”

“不用了。”

“那我叫秦准……”说着,抬头作扬声叫人状,程蔓暧暧两声,连忙拦住他,面色无比纠结,“你存心不让我过好日子是吧……”

孔旻笑得妖娆动人,“哥就是逗逗你。”

可这回没等她出包厢,还正与孔旻瞎扯淡呢,他就已经从人群的那头走过来,面上仿佛还残有几分隐隐的烦躁,没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然伸手环住她的腰际,看似轻柔实则强势无比。

孔旻惊愕了下,张嘴欲言,他却率先开了口,声量不高不低的,带着他惯常的漫不经心,“不好意思了大家,我们有点事,先走了。”

言罢,竟也不看他人有什么反应,手上力道一紧,硬是扯了她走出门去。

程蔓瞠目结舌。

他这么一遭,又是演哪一出的戏?

☆、想要我怎么样?

程蔓至今都没弄明白,为什么秦准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在她心里走进来又走出去,而等她好不容易适应没有了他的日子,他又回来了……

说累就真的累了,连回个头与她道声再见都懒得做。仿佛她是卑微可笑的跳梁小丑,初初还觉得有趣,渐渐的他逗弄腻烦了,就索性干干脆脆不要了,剩下她一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大脑空白一片,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他不是开玩笑的,原来他是真的不想继续了。怎么连他也走了……

她这个人骨子里就是闷就是古板,为情所伤这种理由她没办法说出来,就憋在心里一个人难受。幸好还有时间这东西,再深的伤口也能被它抚平。话说回来,即使是断胳膊断腿,只要接得回去也终将愈合。正如《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对紫霞仙子说的一样:长得丑也没事,吐啊吐啊就习惯了。她难受啊难受啊逐渐就麻木无知觉了,后来想起了甚至觉得挺搞笑的,心想咋这么傻呀,居然心痛得在自个儿生日的夜里睡不著,矫情兮兮地爬到宿舍楼上去看月亮……

年少的爱情不都是这样的吗?那会儿我们以为有多么惨烈多么刻骨铭心,简直可以称作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了,其实等长大了,伤多了,世故了,我们便会渐渐的明白过来,那其实是上帝给予年少无知的我们短暂的一段美丽梦境,梦自然是会醒的,而醒了以后,生活仍在继续。

程蔓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活在梦境里的人。

最近几日大概是换季的关系,天气都有些古怪。晚上气温骤降,白日却是阳光大好,此刻正当午后,灿烂的阳光噼里啪啦打下来,透过茂密的树枝桠落在地面上,伴随着潮湿的微风划过耳际,树影摇曳间,恍然可见男孩子精致漂亮的脸与女孩子纯粹沉静的眼,可转瞬却被叶子划破成璀璨的光斑落满一地。

那些不了了之的错过与遗憾,蓦然回首,竟恍惚不知隔了几多世了。

出了聚贤楼,朝东南边看去,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一路延伸而下,不远的尽头就是Q大。

黑色的奔驰安安静静地停在聚贤楼的门口,大片树影覆盖下来,将它笼罩进郁郁葱葱的绿意里。

程蔓伸手扯了扯秦准的袖子,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她的一手被某人牵得紧紧的,几次偷偷欲挣脱都未果。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下巴的弧度,真是好看得……令人叹为观止。

但他却仿佛耳聋了般,居然理不理会她,牵着她大步往前走,走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突然启声,硬邦邦的说道,“去民政局,结婚。”

程蔓脚步猛地顿住,哑然,瞳孔放大震愕地瞪向他——结婚?开什么国际玩笑?!

用尽力气想甩开桎梏她的大手,可他却像是铁了心的,力气十分大的捏着她的手,一声不吭地拽着她往车子走。

拉开车门,将她丢进车厢内,然后砰的一声巨响,用力关上!

待他坐进驾驶座,程蔓死拧着眉头盯着他,微抬着下巴,目光倔强地表达自己“宁死不屈”的鲜明立场,他个头本就比她要高出许多,两人坐在偌大的车厢内,靠得如此的近,程蔓觉得压迫感太强,以至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不瞪他还好,一瞪他反而笑起来。

他左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手指轻扣着额际,侧着脸看她,牵着嘴角道,“程蔓蔓,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

你生气干我什么事。

程蔓心里默默回应,嘴上却小心翼翼地顺着大BOSS的意愿问道,“哦,为什么?”此时的他看上去太危险,她不提防怕会被吃掉。

他的笑容又渐渐的敛了下去,转而浮上眸里的是一股涌动的叫人心惊动魄的暗潮。他略欺身过去,鼻息几乎要喷在她脸上了,声音压得很低,却明显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

“你还想逃跑多少次才肯真正面对我?程蔓,你是个胆小鬼。”

“……”

沉默了良久,程蔓扇了扇睫毛,忽而摸摸鼻子笑起来,抬起眼睛看他那张怒气蓬勃的脸,目光安静的说道,“……那你想我怎么样?”

他眼神一黯。

她加重语气继续说道,“我的旧情人想吃回头草了,我就该乖乖的巴上去让他吃?”略顿了下,想想似乎语气尖锐了些,便缓了缓,不再看他,低首绞着手指头,片刻后才道,“你走后,我忍不住想了很久,想你为什么要与我分手,为什么分手后我给你发的短信给你打的电话都音信全无……可是一直没有想通,因为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你有了新欢……是不是在跟我赌气呢,等着我给你道歉……”

他唇抿得愈发紧了,目色里的沉黯如幽深的潭水,却只是沉默,一声不吭地等她说完。

她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说不上是讥讽还是自嘲,“直到你回来了,我才想明白,原来都不是这样的。你那时是真的累了,真的存了不想与我在一起的心思,所以你痛痛快快地和我一刀两断,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我说的对不对,秦准?”

☆、如你所愿

之后的几分钟,车内的空气几乎凝固,两人都沉默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起伏不定。

程蔓神情有些冷淡,大概是粉底涂白了,抑或是光线的缘故,她的脸色微微苍白。唇色也是透着白的,却又似倔强使然。

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的火焰,小小的却燃烧得很热烈,像灼灼亮得惊人的星子。

秦准看了她好一会儿,漆黑的眸底一片莫测高深,却什么也没说,他转过视线,沉着脸踩下油门。

车子会停在Q大的研究生宿舍楼下,大致上是在程蔓的预料之内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平日里娇生惯养,习惯被人众星拱月一样捧到天上去,大少爷脾气养成了想改都改不了。

开车门,脚才刚刚落地,身后就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嗓音淡淡的,有些不似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但琢磨一番又并无差别,他说,“程蔓,如你所愿。”

&61548;

日历一页一页的翻,转眼到了周五。

程蔓起床的时候特意拿了支红色油性笔,指尖在日历上跳跃而过,最后在下个礼拜周五的那个日期上重重画了个圈,也没其他什么标记了,画完圈她把笔捏在手上一圈一圈地转,静静地站在日历前端详了一会儿。

程观越,程观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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