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孝先道:“这都是那贱人无耻,我岳父终是好心,我如何能怨他!”
严鸿hāhā冷笑:“冯兄,你真是个读书人,脑子不转弯的。他尹家家教严谨,三女儿与郑国器的事,你当尹老爷子真是一无所觉?这种话用来骗你这样的呆子或许行,需骗不了我小阎王。但他还是要把zhègè女儿嫁给你,送了你一顶绿头巾。我这里有消息,他把女儿嫁给你是去年十一月的事,而去年十月,便是郑国器和孟家小姐定亲。这里面啊,未必就没什么门道。”
冯孝先被严鸿这番话说出,无言以对。严鸿又道:
“至于恩重如山这四个字么,我看也要打个折扣。你妻子死之前或许勉强算得上,之后就难说了。想想,你老岳父身为顺天府丞,素称为能员,虽然不理京师刑讼,但处理手头案件,也称上手。他难道看不出你的冤枉?为何你一进兵马司的监狱,就被严刑拷打,逼你认杀妻之罪,而你岳父却连来问你一句都不肯?我恐怕,他还惦记着如何在监狱里断送了你,免得损了他尹家和好友郑家的面子!只是你遇到了个好祭酒,肯为你求到陆大都督门上,否则,你这条小命早就完了!你现在还要为了这岳父,而不肯写这份供状,让杀人凶徒逍遥法外么?”
严鸿这番话,如同黄钟大吕响在冯孝先的耳旁。他入狱多日,回想往日,对于老岳父未尝没有怀疑,只是却又不肯相信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岳父,会真对自己下毒手。
可是严鸿今日一说,冯孝先再也难以维持心中岳父那高大的形象。他沉吟多时,终于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拿纸笔来,我写。”
严鸿开门,喊来郝司狱取来纸笔。那冯孝先手上虽然有伤,但经过这段日子调养,基本已无大碍。他好歹也是秀才根基,又是国子监中难得的勤奋用功的学生,若非如此,又怎会得到高拱青眼有加,真当这位老大人闲的慌,会随便为个阿猫阿狗来求情?
当下,只见冯生笔走龙蛇,如同插柳栽花一般,洋洋千言,不足顿饭之功就已完成。字体公正,笔力雄浑,甚至四六成句,平仄对仗分毫不差。这与其说是个自供状,不如说是考功名的文章。看得一边的严鸿,又是惊奇,又有几分嫉妒。
看冯孝先堪堪写完,严鸿忽想起什么,道:“对了,案发当夜,你被兵马司抓起来拷打,此外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异常之事?都与我说来。“
冯孝先停下笔,沉吟片刻道:“那帮酷吏拷打我时,一要我招杀死妻子,二要我把盗取的什么东西交出来。我反问他们,既然是在我自己家中,却又有什么盗取的?他们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恼羞成怒,加紧拷打。而我身上也被他们搜了多遍,连衣缝袜底都一一摸索过,看来是在寻什么贵重的物事。”
严鸿道:“这你却也写上,却不知你这穷书生身上,还能有什么贵重物事。”
写好后,冯监生又签名画押。待等严鸿取了过去,冯孝先拱手道:“一切全靠严大公子。若能得报此大仇,冯某愿日夜祷告上苍,保佑严大公子高侯万代。”
严鸿道声:“好说”,又对冯孝先道:“案情虽知,要惩治真凶,却尚需时日。我走后,冯兄依然缄口不语,但等我消息便是。”说罢,将那供状收好在怀里,出门叫了四位总旗,辞别郝司狱,出诏狱而去。
回到官署,王霆问道:“长官去牢狱里,和那冯监生攀谈良久,却说些什么?”
严鸿心中虽然对冯孝先说的话,大致相信,但这毕竟是断案。老爹严世蕃早有教诲,终不能凭一面之词下结论。到底事情真相如何,确实还需要多方查探。在此之前,也没必要对旁人说太多。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这番却是多了些收获。四位兄长,且随我点兵去。”掏出陆炳给的令牌,在手上一扬。
四位总旗不知这小阎王又有什么鬼点子,反正上峰有命,那就跟随他便是。
四人去锦衣卫总衙门直属的兵营里,点了二十名校尉,都是龙精虎猛,干练沉着之辈。严鸿领了他们,却直扑尹府丞的家宅。无多时,到了门前。严鸿亮出令牌:“奉陆大都督命,来此处查询尹小姐遇害之事!”便喝令众校尉,前后门各留两人看守,其余的一拥而入,将满门老小良贱都带到院落之中,不让走了一个。
这尹府丞老妻数年前病亡,尚未续弦,老爷去了衙门,家中只有个十七岁的独养儿子和一群管家仆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都是乖乖的到院里,站了一地,听候吩咐。
严鸿往中间一坐,大模大样,尽力摆出那阔少的威风,先随便找了几个人,问问尹小姐出嫁前的情形,问问嫌犯冯公子的言谈。大家说的,也都差不多。说小姐脾气确有些暴躁,而姑爷看上去老老实实,谁知做出这等事来。
严鸿摇头晃脑,听了yīzhèn,猛然喝问:“听说三小姐本有个陪嫁丫鬟,后来却被赶回来配了小厮的,却在哪里?”
管家婆战战兢兢,指着一对男女:“诺,jiùshì那竹青,配了家中伙房的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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