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蒙见到我,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唇上,弯起眼睛笑了笑:“别急,进去说。我们正在讨论‘月光鸣奏曲’。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来。首相今天不在,你不用紧张。”
他推开身后会议室的大门,侧身让我进去,然后介绍我:“先生们,这位是密码学院的艾伦.卡斯特,‘迷’的破译者。他可能给我们带来了‘月光鸣奏曲’最新的消息。”
会议室非常空旷,包括安得蒙在内只有五个人,围坐在一张笨重古老的橡木圆桌周围。会议室一头有一张欧洲地图,地图旁边是黑板和粉笔,写满了英文和德语地名。圆桌正中央是一张英国沙盘,标着城市和公路路线图。考文垂所在的地方插着一面红色三角小旗。可能是出于保密的原因,会议室没有窗户,柔和的橘黄色光线从头顶的枝形吊灯洒下来,笼罩着整个圆桌。
我不认识参会的成员,或许是在报纸上见过但没有留意。安得蒙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所有人表情都非常严肃,气氛压抑得不自在。
我惊讶的发现C竟然也在其中。他看上去有些疲惫,透过半月形的眼镜看我,伸出手:“你好,艾伦,我们又见面了。”
半年不见,他好像老了很多。我突然想起安得蒙的话“他犯的错误太多了,不适合情报局现在的位置。”
安得蒙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会议,我也没有问。后来我猜测,或许这就是丘吉尔首相的战时内阁,我恰巧参加了其中一次例会。我所见到的,正是那些在风云中掌握战争方向的人物。战争结束之后,人们了解的首相内阁只有密院议长约翰·安德生,外务大臣哈利法克斯勋爵等四位成员。安得蒙是不在公开范围以内的第五位。
就如同他所说,情报部门永远在政治最黑暗的角落,从来不走进公众视线。这里没有忠诚,只有信任与不信任,背叛与不背叛之间的选择。
我尽可能简短的讲清楚自己的意思,在小黑板空白的地方写出来自柏林的神秘密码的解密方式。
除了安得蒙和C,其他四位听众似乎不感兴趣。他们只关心结果。
“所以说,你认为真正要轰炸的地方是纽卡斯特?”C淡蓝色的眼睛透过镜片盯着我:“你相信这份情报?”
“我认为这是德国人的计谋。”我说:“他们预定轰炸两个目标城市,却故意分开用了两种密码传输手段。一种是‘迷’,另一种我们尚未知道。而且这次考文垂的地名并没有加密,仿佛对方故意告诉我们袭击目标,然后试探……试探我们会不会做出防备。”
“希特勒有可能开始怀疑自己情报泄露了,但是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泄露出去的——他在试探我们。如果用‘迷’加密的考文垂在空袭中做出了防御反击,而用另外一个情报系统加密的纽卡斯尔没有,说明‘迷’的确被破译了。如果纽卡斯特有防御行动,那么是另外的情报系统出现问题。‘迷’是安全的。柏林那位不知道姓名的人可能也只知道其中一个地点,然后她试图向我们传递‘月光鸣奏曲’的目标城市纽卡斯特。目前为止她传递的每一条消息都是准确的。”
没有一个人附和我的观点,谁也没有轻易表态,空气中只有压抑的沉默。我站在小黑板面前,举着半截粉笔,觉得自己傻到家了。
安得蒙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突然制止我,声线柔和平静:“艾伦,我明白了。你可以先回去,把密码留下。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我放下手里的粉笔,听见C问:“艾伦,刚才你说‘她’试图向你传递信息。我们想知道这个‘她’是谁,你是怎么在情报局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柏林取得联系的。”
安得蒙打断他:“这件事我会亲自过问。艾伦,你先回去。”
我原地站着,张了张嘴,又合上。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主动联系过柏林情报局,只是恰巧破译了一个不断向我们传递消息的密码。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它的密匙是我的生日。”我说得很艰难:“我怀疑密码的发送者是我母亲,简.卡斯特。她在为柏林情报局工作。”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码了七千字,先更三千,明天上午更剩下的。灯泡烧掉了,去碎一会儿TAT
第三十九章
提到简.卡斯特这个名字时,或许是我的错觉,C拿钢笔的手不易察觉的颤抖了。
他没有放过我。
“艾伦,你知道现在的情况。空军飞机非常紧张,要派遣一个飞行中队保护纽卡斯特是很重大的决定。如果我们派了飞机,会让其他地方的防守变得薄弱。所以我需要你发誓,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我发誓。”
“包括你所收到的秘密电报内容?”
“包括电文内容。”我说。
“其中一条甚至注明了‘致艾伦.卡斯特’?”
“是的,先生。但是我只是接受信息,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你破译密电后并没有递交上去,是吗?并且一直破译了下去?”
“我以为不重要。”我说:“而且她有可能是我母亲!我母亲没有叛国!”
C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递交上去了,还是没有?”
“没有。”
他满意的点点头,让我在隔壁会客室等着。会议室的大门重新关上了。我无聊的坐在会客室的皮椅上,看着送茶点的漂亮女仆推着小车进去又出来。
一直等到夕阳照亮了整间会议室,门才第二次打开。会议结束了,所有的人走出来。安得蒙走在最后一个,C就走在他前面。
我向安得蒙望去,却看见C一路向我走来。他穿着灰色大衣,手里拿着一根乌木银头手杖,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哦,艾伦,我很庆幸你还没有走。不然要找你得费很长时间。”
“纽卡斯特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艾伦,你长得真像简。”他笑得几乎算是和蔼:“要是再看你一眼,我差点就忍不住后悔了。哦,我在湖区有个小农场,要回乡下住也不错。秋天会有葡萄,还有薰衣草田……但是政斗争没有那么容易,安得蒙.加西亚想取代我的位置至少得付出点代价——比如说你?”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先生?”
“我爱过简,可是你的性格太像你的父亲,艾伦。这点不惹人喜欢。”
“请闭嘴。这件事情由我处理。”
我回头,看见安得蒙。他两只手都插进军装长裤的口袋里,冷着脸站在我身后。我从来没有见他脸色这么难看过。
他碧绿色的眼睛眯起来,口气几乎可以称得上傲慢:“我说过,你可以不喜欢我,不代表你能动我的人。”
C只是耸耸肩膀,走开了:“年轻人,我现在还没有离职。我在等你处理的结果。”
“你说过相信我的,先生。五月份的时候,还是在这里,你说过虽然当初不能相信我母亲,但是可以相信我,不附加任何条件。”我叫住他,说得有些急促:“先生?”
C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我说过吗?我忘记了。”
我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背叛我母亲的,所以最后她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去柏林。你答应相信她,在发现纳粹给我父亲写信之后背叛了这种信任。记忆中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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