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偏偏就发生了。铁一般的事实,比死更冷的幽默。
他最终垂下刀,扑通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看到了面罩下的人——不是吴玉莲,而是穿着女装的国师。
严隼站在殿前司的窗边,看着铁灰色的天。他很瘦,个子也不高,长得文静清秀,像个大姑娘,光看外表,谁也想象不到他杀人的狠劲。黑裳贞人被刀尖钉在嶷山的雪里,身下漫开猩红,同样黑袍大袖的人围成闭合的黑环,沉默地观看他的死亡。滴着血的匕首在黑袍人之间传递,轮到谁,就走上去,在死人身上再扎一刀。有的刀狠而深,有的轻而浅,有的人闭着眼,有的人睁着眼。
也有人不动。金五的脸苍白,嘴唇也苍白,像是马上就要厥过去。他哆嗦着嘴唇,颤声哀求道:“严哥……我、我迈不动腿……”
“没出息。”严隼笑他,声音遥隔风雪,影影绰绰,“小金子,你当他是块猪肉,闭上眼扎一刀就成了。”
金五的腿在抖。他尝试着闭上眼,高高举起匕首,但是没用。死人失去血色的脸在他面前晃,这是个人,不是死肉。“我不行……”他快要哭出来了,“我、我不敢……”
“这个怂样子,以后怎么讨老婆?”金五听到严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笑,“下次还得叫你练练胆。”他感到拿着匕首的手被温暖的手掌握住,骤然发力,刀尖插入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发出轻微的“扑哧”声。金五克制不住地大叫了一声,腿一软跪在了雪地里,脸上都是冷汗。
耳边声音亲切,气息温暖:“这不就成了。看一眼?”
金五紧紧闭着眼,眼泪都出来了,拼命摇头:“不!不看……哥!”
严隼被逗笑了:“瞧给小金子吓的。”他半搂半抱地把人扶起来,很亲昵地说:“行了,完事了,眼睛睁开吧。”
金五睁眼。白煞煞的雪,白煞煞的天,亮得刺目。他不敢看人群中央的死人,眼泪扑簌簌地掉:“严哥,我、我第一次……”
严隼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杀人啊。”
虽然都是死囚,但他们之中很多人其实没见过血,是被以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被抓进来的。在嶷山,死囚们白天做工,晚上就靠扎堆聊天打发漫漫长夜,轮流讲自己犯了什么事,当年的疮疤,如今都可以安然当笑话说了。严隼讲过自己的故事,有点好笑:他被抓来蹲大狱,居然是因为要饭。他家本来世代铁匠,到他这一辈大羌突然出了个收编政策,日子一下就不好过了,不多时竟沦落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小铁匠严隼和人商量着,不如出家吧,既能化缘,又能做法事挣点钱,起码不要饿死。两个假和尚说定,自己剃度了,跑到富裕的外地去化缘,没想到刚落地就挨了抓——当地连着塌了好几座桥,又兼流民涌入,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两个假和尚一口外地口音,又没有文牒,当即被打成做法毁桥的妖僧下狱,和一群真和尚被拉去养猪。
安心养了几年猪,猪场里来了一队人,威风赫赫地说经人举报,著名反羌势力、邪教成一教的大教主就藏在这个猪场。严隼觉得牛逼坏了,这谁啊,左瞧右瞧,然后听见上头喊:“严雀是哪个,抓起来!”
严隼傻了。半长不短的头发在料峭春风中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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