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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后,李周曼睁开眼睛,松开了微微皱起的眉头,眼见不可思议之美景,只觉头疼欲裂,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

陈放见她脸色苍白,只以为是她醉的过头了,尚未复原。

两人并肩走在落了薄薄积雪的山道上,一路蜿蜒向下,三面旷远的山丘被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雪轻轻遮住,碧蓝无波的静谧湖水像只潜于山丘之下的巨大海豚,蔚蓝如宝石。

李周曼笑道,“似乎不如纳木错。”

陈放亦道,“确实。”

李周曼道,“总不算太让人失望。”

陈放挑了一块没有积雪的草地,让李周曼坐下休息,“你脸色实在不怎么好。”

李周曼道,“没事。”她坐下了,倚着陈放的肩坐下了,呼吸却一次比一次费力,而不知怎的,她不想破坏此刻的宁静,更不想令最末两天的旅程徒增变故。

这是她和陈放最末两天了。

陈放或许不是完全不知她的状况,而把她拥在怀里,大约私心作祟,也不愿开口再度送她离开。

李周曼睁开眼睛,闭上,再睁开。

白色的雪像柳絮从天上落下来,落上草上,刹那便融了。积不起来的微雪,像留不住的人,更像无法实现的愿望、注定遗憾的决绝。

李周曼闭上眼睛,轻轻道,“下雪了。”

陈放似乎说了什么,她没听见,脑海里忽然变了天,似是棉花被墨汁渗透似的,不可抗拒。那是多年前父亲对她的话语——你让我失望了,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真让我失望——她忘记自己做了什么而一度听见这样的话语,只是从某日后,这段话语仿似魔魇,是她挥之不去的咒语。

她究竟做了什么呢?仔细回想依旧记不起来。

她差一点点就能抓住防盗门的拉锁了,而背后巨大的力道扼着脖颈将她拖起,她被狠狠抽了近十个耳光,当她被按在床上时,他听见父亲的咒骂,“你问我算什么,让我告诉你我算什么。”忽然之间记起缘由了,那天十六的她打了耳洞,只为好玩儿,她想看看自己戴上耳环像个成人的样子。父亲发现了,命令她把耳环交出来,她不从。父亲说,她是想勾引男人,父亲说她不打算读书了。可她一直是个勤奋认真的孩子,这两句话她恰听进心底了。可怜她从此只记住了两件事:读书,勾引男人。

她同样激动地呼喊,为什么我的朋友都可以,我不可以!我为什么要勾引男人!父亲冷冷说,你的朋友算什么。

她冷冷说,你算什么。

她用这句话换了近十个耳光,换了一次双脚悬空、扼着脖子拖行十几米的挣扎,换了余生褪不去的梦中呓语。最后的最后,她高呼着“松手!”,父亲掐着她的脖子,猛力用她的头撞墙上开关,眼前不得不看着的,是暖黄色的吊灯,一亮、一灭、一亮、一灭、一亮……像是漫长的日日夜夜侵蚀着灵魂,已经没有了痛感。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逃出去的路在哪里?另外一种解法在哪里?

解不开的结要怎样去解?忘不掉的痛是否真的只能随时间渗透进骨髓里?

雪落了一地。陈放发现自己摇不醒她时,雪,落了一地。

☆、第21章

陈放看着病床上的李周曼,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医院消毒水与塑料的味道,盖过了羊卓雍措湖畔她身上发出的淡淡香味,那淡香停留在气息里挥之不去,那淡香终将烙印在岁月里,像一道不太丑陋的疤痕。

医生说,是脑水肿,或许和饮酒有关,与病患身体状态也有关,现在虽然昏迷了,只是轻型的。之后一段日子不能动,要静躺。相信很快她就会醒来,会好。

陈放接到父亲电话,追问他辞职之事。他只好告诉父亲已经在上海找好了工作,父母着实为他大吃一惊。问及原因,他只说,“爸爸,树下乘凉的事情不该做一辈子。”此话着实又令父母吃了一惊。电话那头,父亲讷讷挂了电话,不久后与母亲转忧为喜,直夸儿子懂事了。陈放若知,心里自是苦笑:谎话变成圆满。

仿佛,皆大欢喜了。

入夜时分,李周曼醒转,见陈放,神情带一点茫然。

陈放道,“你可别装作不认得我。”

李周曼道,“病了的是我,傻了的是你。”

后来,陈放叫来护士,护士急急忙忙走来,脸上却是带着笑的,看肤色与神情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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