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家姑娘唤作赵馥,原是山东济南人士,因其父如今为京中五品官,素有文名,自幼也是颇承家训,却有些文君之才。前番于江家宴上与黛玉结识,也算投契,一月也有二三次书信往来,却多是诗词文章,也算是笔墨之交。黛玉闻说她送来诗文,便知是近来得意之作,取来一览,却是咏荷之作,不免一笑,因细细赏玩一番,才是道:“婉约可爱,必定是心爱之作。说来她却有心,如今这等时节,不过小荷初露,她便着力做来,及等后头映日荷花,岂不是要诗词曲赋样样俱全?”
春纤在旁瞧了两眼,只觉这一首咏荷诗虽不甚大气,亦是别无新样,却是辞藻清丽,自有一种清新可爱,便笑着道:“姑娘也每每吟诗作赋,何不挑拣出一首来,且与赵姑娘赏玩?”
“她既咏荷,我自然也要赏玩那荷花一番,若得了好诗,再送去也不迟。”黛玉含笑相答,又一想,方道:“说来她生辰也在左近,却得思量一回,也是彼此的好意思。”
春纤便寻出一本册子来,且翻与黛玉看,道:“可了不得,五月里倒有些礼儿须得准备呢。”
黛玉瞧了两眼,因笑着道:“你总有些思量,倒是与旁人不同,再没见着比着日子,一样样列明了事项的,极简明好用。只是,你既有这样的聪慧,读书上面也不可怠慢,这些个琐事却在其次,总吩咐下去让那些小丫头们做去便是。”
“姑娘快别这样说,倒让她越发逞能。平日里也是闲着,自然随她去,总归正经事儿却不能搁下。”紫鹃素日担忧春纤逞才,心气也高,虽外头瞧着温和,到底内里不同,原有当家做主的心,偏生是个丫鬟的命儿,每每有意规劝:“这等事,才是安生立命的本分。”
春纤也知她们所思不同,心下感慨,面上却不说话。黛玉不免叹息一声,心下道一声可惜,却也知道这里头的正经道理,只得将妙玉的信笺取来一看,当下不免一怔。
素日妙玉常有信笺送来,往来便多,常有闲来说话之事,黛玉本以为今番也是如此,先前便不以为意,及等见了信笺,却由不得面色一变,忙起身道:“我却得往栊翠庵走一趟。”
“什么大事明日说不得,倒是让姑娘如此?”春纤与紫鹃一怔,忙忙问道。黛玉却是一言不发,她们便也不再多问,且与黛玉略作梳理,又唤来两个小丫头并婆子或打灯或跟随的,春纤只便扶着黛玉一路过去。
那栊翠庵原离着潇湘馆不甚远,黛玉又是着紧,不消多久便是到了。妙玉却是使了个小幺子在外头瞧着,闻说黛玉来了,竟自个儿亲自出去相迎,与素日不同。且她去了旧日平和安静,虽在灯光之下,犹自显出眼圈儿红肿,两腮潮红,唇色却是泛出些青白。
这般形容,休说黛玉,就是春纤一眼看来,也是心中一惊,陡然生出几分惊疑——能使得妙玉如此,绝非寻常。须知妙玉原不同寻常闺秀,此身原是在红尘之外,正经闺秀的大事与她无干,外头的大事更不必说,不过安静度日而已。
果然,黛玉自入了内里,妙玉便挥退了旁的小丫头,只斟酌着留下春纤一个,因道:“崔妈妈也是与我说了,你素日是个好的,我自也信你。”春纤只觉心下一阵酸软,忙把头一垂,口中应道:“承妙玉师父之意,绝不辜负。”
黛玉于这些上头却比春纤更仔细,且素来与妙玉交好,竟是个知己,耳听如此,心中越发惊诧,忙拉着妙玉的手,道:“你说及崔妈妈,难道事涉令尊令慈?”
“果是知己,方能如此。”妙玉听得黛玉这般问来,一双秀眸由不得又滾将泪下来,面上却带着一抹悲凉,一抹幽恨,呜咽几声,才是道:“我,我,父母之丧,原非盗匪,却是,却是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努力码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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