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自然乐得看燕西和绣珠成好事,笑呵呵的答应着去打电话了。这里金荣刚要转身,又被燕西叫住:“你等等,你方才说赵家的白事,只剩下欧阳于坚和赵家的小女儿在操持?我记得赵仲华是有太太的?他们家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么?”
“哎呦,七爷不知道,赵老的原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感情不好。不过有长辈在,他也不敢休妻,加上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媳妇,赵仲华出去逛养外室什么的,正室夫人也不装着不知道,大家相安无事。可是后来正室夫人一病没了,赵仲华闹着要续弦。他们家老太太看中的姑娘全不要,竟然把一个丫头要扶正。老太太生气只给丫头一个姨太太的名分。可是到底是坏了名声,再也没人敢吧姑娘嫁到他们家去做续弦。后来老太太不在了,赵仲华更是把赵一涵的母亲,当初从长三堂子赎出来的红倌人,放在家里名正言顺的做姨太太,对外面竟然称呼是太太,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她是正室夫人呢。他们家少爷是原配生的,看着老子这样,生气的远走国外了。现在赵仲华死了,先头那个丫头出身的姨太太被赶走了,剩下的这个依仗着生了两个女儿,把持着家里的钱财,忙着变卖家产回上海呢。她那里有什么身份去灵,等着赵仲华的儿子回来跟她要家产怎么办?不如现在能捞多少是多少。”
燕西嗤之以鼻:“哼,还真是树倒猢狲散。不过她不带着自己的女儿么?”金荣似乎察觉出来燕西的心思,压低声音说:“七爷,我多句嘴,今天我去赵家,赵家的二小姐见着我还是脸上不好看呢。上次三少奶奶给她难看,她巴不得躲着咱们家远点。而且欧阳先生生似乎对着我们很有意见,见着我还气哼哼的。说了一堆的难听话。”
“他说了什么了?”燕西眉头一皱,对着欧阳于坚更厌恶了。金荣看看周围,吞吞吐吐的墨迹着。“你只管说,欧阳于坚算是什么东西,以为别人都欠他的。也就是父亲觉得对他有点亏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燕西一直标榜自己思想新潮,人人平等,对着家里的下人嘻嘻哈哈的。可是对着欧阳于坚,燕西刻薄尖酸,把金荣吓一跳。
“七爷,小声些。我不过是个下人,人家到底是先生,说我几句也没什么。只是他不该连着总理都埋怨。赵仲华是保住了体面,但是京城里面谁都知道他是为什么栽跟头了。政坛上都是那么回事,总理能叫我去吊唁已经是做的很好了。连着赵仲华亲密的朋友和亲戚也没来多少,也就是姑老爷厚道才亲自去看看,剩下的根本是装着没听见,实在推不过的,也就随便露了面。就这样,欧阳先生还说怎么连着堂堂的总理也是个势力小人,见风使舵。”金荣压低声音,在燕西跟前给赵家和欧阳于坚上眼药。金荣可是极有眼色的人,金太太不待见欧阳于坚,整个金家除了金铨没人喜欢这个冒出来的私生子。而且今天欧阳确实对着金荣不怎么样,对着他甩脸子说讽刺的话。金荣是总理府上的管事,一般官员见着他都是客气的很。欧阳于坚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前羞辱他,金荣决定狠狠地踩上欧阳几脚,反正有金太太的态度,他拍黑砖拍的毫无压力。
“他这样说的!我去找他算账!”燕西顿时气红了脸,暴跳起来要去找欧阳于坚算账。“哎呦,七爷不能去,你要是去和他理论,我可是没活路了!”金荣忙着拦着燕西,主仆两个拉拉扯扯,惊动了刚回家的金太太。
金太太喝住燕西,把金荣叫道自己房里仔细盘问。燕西一肚子的闷气,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生闷气。本来他觉得赵一萍是个很可怜的小姑娘,性子很温柔,小兔子似得我见犹怜。上次金铨生日会上被玉芬好一顿羞辱,自己也算是无心之过,应该找个机会和她解释清楚,顺便和她道歉。谁知从金荣的嘴里燕西知道赵一萍对着金家很有看法,这里面全是欧阳于坚捣鬼!自己想去找欧阳算账又被母亲教训,燕西越发的认定一切根源都在欧阳于坚身上。他不能放任着欧阳于坚嚣张下去,总要给他给教训!
至于燕西要如何整欧阳于坚,他还没想出个法子就被绣珠给拉走了。眼前燕西前所未有的觉得绣珠是最合心意的女孩子。他整个人都被如何吧绣珠追到手,打败唐立德给沾满了。
欧阳家和赵家的事情不只有金家在心里嘀咕,冷太太终于能来照顾清秋,母女两个闲暇时不知怎么的就说起来欧阳于坚和赵家的种种。白夫人贴心的安排叫清秋很感激,白绍仪带着妻子重新回到了城外的小家庭。论起来城外面比城里更凉爽,加上又是暑假学校边上很安静。白夫人担心钟妈和桂花伺候不过来,特别添上个能干的老妈子。一切安顿好,白绍仪和清秋特别检查了客房,没什么不妥的,才把冷太太请过来。
白绍仪一向嘴上会哄人,没几天把丈母娘哄得心花怒放。冷太太对着他和亲生的儿子差不多了。这天白绍仪出门办事,母女两个吃了饭却不想睡觉,就在屋子里面说闲话。书房里面,清秋靠在紫檀罗汉床上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冷太太歪在边上的美人榻上,半闭着眼
清秋翻个身:“妈这几天怎么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别是谁说了什么,叫你多心了。”清秋以为是哪个下人在冷太太跟前说闲话,惹得她不开心了。“不是,他们都好,见着我都是一口一个亲家太太的叫着。我前些日子上街遇见了个人,在心里感慨呢。”
冷太太把遇见欧阳兰的事情说了:“我看着她比以前更憔悴了,金家的人未免有些不厚道,撇开以前生种种不说,欧阳的母亲还是金家的亲戚呢。怎么也该帮一下。”冷太太不知道欧阳于坚没给母亲生活费的事情,以为是金太太记恨欧阳兰,出恶气罢了。
“我看绍仪的舅妈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们家还有两个姨太太,都是很好的。再者她身份也不会和自家的亲戚为难,这里头肯定有别的事情我们不知道。金家太太克扣她生活费的事情,可是欧阳的娘亲口说的?”清秋见过金太太,和金家也熟悉,金铨的太太是个极有风度的大家主母,断然不会做出叫人挑剔的事情。
“也不是她明着表示的,但是言语之间还能听出来,很是自怨自艾的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宽慰她。我就说,女人比男人辛苦,男人做错了事情,知道悔改,别人夸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女人呢?相差踏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欧阳于坚现在做什么差事,没有个不赡养自己母亲的。”冷太太也觉得总理夫人不会是个心无城府,做事留把柄的人。
“还说呢,赵家牵连上官司,他们家上上下下的都为了给老爷子洗脱罪名奔走,只不过欧阳也不是入赘人家的,母亲也不管了。”清秋说起来赵仲华的官司事情,顺便把以前赵一涵和白绍仪的恩怨,赵家和白家的关系,赵一涵和欧阳结婚的启事事件,白绍仪的顾问差事是怎么没略略说了。
冷太太听着睡意全无,腾地坐起来,皱着眉说:“这些事情你也该早和我说,我虽然是个寡妇,没权没势的,可是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我当初就该拿着报纸去赵家理论。他们家的姑娘是得了花痴么,都嫁人了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还什么法学泰斗,专门养出来这样的东西,在报纸上丢人现眼!”
清秋看着母亲气的脸上绯红,却是一笑:“我知道妈妈最心疼我,我护着我。索性都过去了,你就去赵家理论也没意思,反而叫人家看笑。因为人家可没直说如何如何的话。现在赵家凋零了,尘归尘土归土,赵仲华也算是得了报应。母亲还不知道呢,赵一涵为了她父亲的事情可是人财两失,家里的家底都散出来了。听着人家说他很得宠的哪位姨太太,没等着出殡变卖了家财连自己女儿也不要跑到上海去了。”
“啊,还有这样的人。赵家两个姑娘是她亲生的,大女儿成亲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笑女儿也不要了?”冷太太惊讶的低呼一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在她思想里守节是最好的选择,赵家虽然败落了可是生活没问题啊,自己的女儿也不要,算是什么母亲。
“其实赵一萍不跟着母亲去上海还好,绍仪的朋友在上海不少,他们有人说哪位姨太太预备着重张艳帜,在四马路租房子开书寓呢。”清秋无奈的叹口气,虽然欧阳于坚和赵一涵不靠谱,也比跟着那样的母亲强。
“原来是这样的出身。我以前还觉得欧阳是高攀了赵家,不过看来也是般配。门当户对还是要的,我们家虽然贫寒可是祖辈都是读书人,耕读世家,诗礼传家,因此当初欧阳于坚露出来求亲的意思我虽然觉得他是个读书人应该不错,可是心里着实担心他的来历身份。现在看来,我当初多心还是对的。哪有娘家婆家亲戚全无的道理,原来是这样的身世。你们如今都说人人平等,我是个老脑筋,认为你们的新思想也不全对,如果不论富贵权势,大家都是正经人,是该平等。可是那些地方出来的,就是白莲花根子也是污秽不堪的。指不定那天就显出来,没的叫人膈应。就像是赵家的姨太太,平常也该是穿金戴银的太太款,结果事到临头?换成好人家出身的人,在赵家姨太太的位子上,还有女儿的,总也不能干那样没脸的事情。”冷太太拧着眉长叹一声。
清秋想起来赵一萍那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叹息一声:“我只想着没了父亲可怜,可是没想到有那样的母亲更可怜。原来母亲是为了别人的事情伤心,人生际遇很难说,母也别拿着别人的烦心事给自己添懊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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