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带着清秋去了个雅致的广东菜馆子,这个地方就在什刹海的边上,紧挨着海边的一个二层小楼,清秋跟着婆婆下车,对着司机和钟妈说:“你们累了一天,也一起吃吧。横竖有跑堂的伺候,也不用你们了。”说着清秋拿出几块钱给钟妈嘱咐着说:“叫司机别喝酒,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母亲心里不舒服,我陪着她在外面散散心就回去。”钟妈谢了清秋,和司机在楼底下的散座上坐下来,又在去问掌柜的借电话。
掌柜的见着白夫人一行人举止不凡,就知道是有身份的客人,亲自把金瑛婆媳两个迎上楼,安顿在最好的雅间。白夫人环视下雅间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我们不要酒,你捡清淡点的菜色端上来。”掌柜的忙着答应着去了。没一会小二上来拿着干净的毛巾擦桌子上,斟茶。“太太和少奶奶先坐,菜一会就上来。您先喝口茶润一润。”说着排桑四碟点心,虾饺,榴莲酥什么的。白夫人生推开雅座的窗户,湖面上吹来一阵清爽含着水汽的清风。
“这个地方环境还不错,你跟着我累了一天,先吃点点心。等着一会吃饭才不伤胃。”白花花的灯光下,白夫人脸上的颜色不好看,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望着外面湖面上零星的灯光出神。清秋虽然觉得饿,可是白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她对着一桌子的点心竟然没有吃的*。
“舅舅出事,母亲自然心里难受。可是身体还要顾的,生老病死,谁也不能改变。不过舅舅的身体底子好,没准能挺过来。母亲担心兄长,若是弄坏了身体,叫我们做小辈的也跟着伤心。母亲不看在别人的面子上,就想想元元吧。”清秋给婆婆倒杯茶,轻声细语的劝着金瑛。
“你是个好孩子,我是为了哥哥的病伤心着急,生老病死,我们谁也逃不过。虽然他的身体看着不错,但是毕竟上年纪的人了,每天还要劳神费力,家里外面没一件顺心事,能安生的养病也是好的。我是更难过的是好好地一家就散了,记得以前我做姑娘的时候,金家是何等的兴盛?大家是如何相亲相爱?可是你看看现在,哥哥还没怎么样,他们先乱了。”金瑛说着眼睛里泪光闪闪,忍不住拿着手绢擦眼圈。
“上菜了,鼎湖上素……”小二高举着大托盘进来上菜,白夫人扭过头转脸看着外面,湖面上几家画舫在湖面上游弋,湖边上全是方方正正的宅子草木森森的花园子,夜色渐浓,家家的灯火都点起来,从楼上看过去真有点万家灯火的感觉。
婆媳两个对着一桌子的精致菜肴都没什么胃口,清秋还是给白夫人盛了一碗玉带羹,劝她吃了一点。白夫人拿着筷子叹口气:“叫你跟着我担心了,从小家里长辈教导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不变色。我本以为做到了,谁知遇见事还是露怯了。你也不用伺候我吃饭,好生坐下来吃饭吧。”婆媳两个吃了饭,白夫人忽然问道:“你今天和我去那边,可看出来什么?”
清秋放下筷子略微沉吟下:“舅舅家忽然遇了大事,上下都慌了神,疏忽了我们情有可原。我看着大家都是神色悲伤,道之很难受,我劝了她半天。”清秋知道白夫人是生气金家的混乱和慢待,大家守着金铨担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听信来看望的亲友不少,都是没人招待,更别提吃饭了。不过金家顶梁柱倒下来了,人心惶惶情有可原。
“我不是挑理,我是伤心一个家就这样散了。我陪着你舅母的时候冷眼看着,那些儿子女儿们竟然没有一个能顶事的,一个个和没头苍蝇般的乱撞,他们父亲生死一瞬间,他们却不能支撑局面连着礼数都没了。我是不计较他们怠慢我,但是那些来看的人未必有那个好心理解他们的心焦。以前总理府是何等的煊赫,下人们服侍的周全,谁知前脚当家人病了,家里瞬间不成样子了。你舅妈悄悄地和我说,若是出大事,还要求我帮着她压服了众人呢。”白夫人终于在媳妇跟前说出来自己最揪心的事情,就是金铨若是没了,她要被金太太拉着扯进金家分产的纠纷里面。
还真是树倒猢狲散,金铨还没咽气呢金太太就开始思量着后手了,只是她为什么把金瑛给扯进去?按理说金铨没了儿女们分家是没金瑛的事情,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和娘家早就没了直接利害关系。莫非是金太太预感到她的那群儿女们不会安生,或者她要偏心那个孩子。
“可能是舅妈一时心里没底才说这话,也是舅舅家看重迄母亲。平常您对着外甥外甥女和亲生的儿女似得,他们遇见事情了尊重您的意思也是有的。”清秋想白夫人平常对着金家的孩子都很疼爱,若是金太太存了偏心的意思,她未必肯帮着金太太料理。而且金家那些人哪一个是好缠的,没的管不好亲戚的情分都没了,不如不管的好,想到这里清秋夹了一筷子菜给婆婆:“只是按着我的小见识,先不说以后一定要怎么样分家,只是眼前暂时还愁不到那个地步。舅舅的病没准就有转机呢。这会提出来什么分家的,想的太早了。大表哥他们床前尽孝没那个心情吧。我们做亲戚的能帮自己是帮的,别人的家事还是别插手的好。”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是金家的姑娘不错,但是我已经出嫁几十年了。亲戚之间还不是那回事,不过是走动的频繁了关系就近。我平日对着侄子侄女们好,那也是看在我和哥哥是一个祖父的份上。他们家的事情我是不想搀和的。明白自己的身份方才是亲戚们常处之道,我只是疑惑着,你舅妈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几十年了,对她想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出来,只是从我回来,多年不见我怎么越发的看不明白她呢。她想的远,是没错,只是她叫我帮着支持分家产是怎么个意思呢。金家的族长还在,怎么也不会轮到我个外嫁的姑娘说话。”白夫人拿筷子慢慢的捡了一个冬菇放在嘴里。
清秋忽然想到了上一世,林如海扬州病重,贾母叫贾琏带着她回去看望父亲。林家人丁稀薄,没有人出来说话,家里五代列侯积累下来的家产就轻易被贾琏全给收入囊中了。虽然清秋对着钱财身外之物看的很淡,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家还能怎么样呢?本想着外祖母肯定会护着自己,谁知后来的日子,真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竟然一草一木都不能自主了。金家若是分产肯定也会有族长出来说话,偌大的家业,谁不眼红。金太太防备着族里的人,想拉着小姑子给自己助阵也是有的。“可能是舅妈担心被欺负去,她和母亲关系好,才想着求母亲站在她那边撑腰吧。”清秋说出自己的想法。
“又不是老家,族里的人能怎么样。她做了几十年金家的媳妇,说出来的话也是管用的。我方才仔细想想,你说的肯定她也想到了,更要紧的是,她想拉着我做冤大头呢。哥哥家里架子大得很,只是内里未必有大家想的光鲜。那些孩子们早就是虎视眈眈,想着家里如何富可敌国,可算是分家产要大干一场了。等着把家底子都摆出来肯定大家都不愿意相信是真的。那个时候闹起来,什么兄弟,长幼都顾不上了,你舅妈还能怎么样?她想着我平常说话,她的儿女们还能听,就把我拉过去压服他们。只是她没想,我固然喜欢他们,但是我拿什么身份管这个事情?等着他们给我句这是金家的事情,外人管不着,我的脸面还要不要?难不成我要自己掏私房钱给他们补上亏空?我不做招人嫌的事情,不过以后侄子侄女们有难处了,我做姑妈的能帮就帮吧。世事变迁,人心进退,终于还是变了。”白夫人一脸伤感,她想起当初金家是何等的兴盛,一家上下都是齐心协力的。金铨虽然是堂哥可对自己和亲妹妹似得,金太太和她虽然名为姑嫂,但是感情也很深厚,她有点什么心事都和嫂子说,金太太有什么伤心事也和小姑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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