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么多的罪,竟然还是不愿意从世俗解脱。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他到底也没参透何为人生八苦。”
法海二代和这个故事关系不大,至多只是一个见证者。他从小沙弥接过紫金钵的那一个起就一直跟着他,看他下山游历,看他深陷情丝,看他受天劫当胸一剑,又看他轮回百世不得解脱。最终他跟着小沙弥来到这金山寺远离尘世,清心寡欲常伴青灯。小沙弥只管诵经,已是脱离轮回之人,更是经年不沾染烟火红尘。他也就装模作样地听他念经,觉着日子这样过也挺好。
而那一日,一身紫衣的许仕林前来拜见,说是感念小沙弥替母受劫之恩。小沙弥只当许仕林不存在,该打坐就打坐,该诵佛就诵佛。彼时尚未化形的他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个小辈摁倒了揍一顿。他就是看许仙不爽,连带着看许仙的儿子也不爽。被人当成空气的文曲星跪了半日,终于耐不住性子想要离去。走出大殿之前,却忽然想起一事。
“禅师,仕林今日前来,除了道谢之外,还是要为一人带个口信。”许仕林见法海丝毫没有动作,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或者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接着道:“禅师也是认识这人的,乃是仕林生父。杭州西湖人士,许仙。”
“仕林自归仙位以来,也有去寻过生父轮回下落。偶然一次地府得见,家父便托仕林向禅师带一句话。仕林虽不懂其中缘由,但家父坚持,家母得知后也并未阻拦。仕林今日告予禅师,日后自不会再来叨扰。”
“佛门本是远红尘,既远红尘,何来怨愆。错错对对,乱花遮眼;百年阳寿,轮回经年。汉文有愧,惟愿此后再不相见。”许仕林原本就生的与其父形似,眉眼之间又与当年的许仙毫无二致,恍惚间似乎又是那一年的西湖。许仕林说完这番话,又不解道:“仕林愚钝,不知家父意义为何。那阳寿轮回又是怎么回事?家父因与家母之事,魂魄受损受天意责罚,这几世早已不堪其苦。若没有得道高僧终日为其积缘积德,恐怕迟早要魂飞魄散。如今又突然提到轮回之事,不知禅师可知其中缘由?”
许仕林不提这茬还好,提到这件事更让他生气。他去看法海的反应,这呆子还是在念经,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许仕林等了一会儿,见法海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索性摇摇头也走了。
不多时日之后,他终于得以化为人形。因受小沙弥陪伴感化,决定留在金山寺与他共同修佛。他不是凡人之躯,乃是莲花座菩提子所成,原本可以不受佛门清规约束自由自在,却偏偏不忍离开与他相伴数百年的小沙弥。小沙弥并未劝阻他,也未给他法号,由得他去。金山寺因得他这精灵之物倒也不显得那般寂寥。
距许仕林拜访不过一月之久,小沙弥忽有一日找了他,说要行一次法事,为那许仙凝神固魄。他气得当场跳起来和小沙弥嚷嚷,骂他木头脑袋死脑筋。受过天劫轮过百世,小沙弥的情况又比那个可恨的凡人好到哪里去?这一场法事坐下来,一命呜呼都是可能的。现如今又要撑着残躯为那凡人做这等糟心事,他都怀疑小沙弥的脑子是不是被大雄宝殿的门给夹扁了。
然而小沙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他左劝右劝劝不住,简直恨不得那凡人赶紧魂飞魄散免得连累别人。而小沙弥万事准备齐全之后,又托他一件事。原来那许仙魂魄太过脆弱,就算小沙弥倾尽全力,也不免日后命数不定又遭厄运。小沙弥放心不下,只能拜托他在这金山寺为许仙诵经百年,百年之后便不再强求。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哆哆嗦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小沙弥自知对不起他,却低头道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帮忙。他跑出金山寺,想要就此离去。却在满山云雾中忽然想起那小沙弥一个人在大雄宝殿打坐的样子来。
小沙弥多傻,没有师傅,没有师兄弟,没有朋友。孤零零地在金山寺隐居,世间对他又有诸多误会,他就是想找人说说话都找不到。唯一一个牵挂的人,还给了他胸口一道抹不掉的伤。他咬咬牙,在山头转了好几圈拔了一地的野草,最后还是悻悻地回去,把金山寺所有能吃的全都吃光了。最后小沙弥在厨房找到他的时候,他哼哼两声,连踢了小沙弥好几脚。
法事还是如期举行。他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小沙弥这么多年的经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拿得起放不下,凡人都是如此强求的吗?他一个山野精灵都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怎么小沙弥就做不到命里无时莫强求呢?
法事之后,小沙弥的身体一如不如一日。偶尔和他一起诵经,但更多时候都只能卧在床上面无血色。不足半月,当他清晨起来继续为那个该死的许仙诵佛之时,却发现小沙弥竟已身着整齐坐在他往常的蒲团上。小沙弥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他就那样坐化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佛堂之上,临死之前还想着为那个凡人多积些福泽。
法海二代坐回何小北身边,似乎有些疲惫:“我并不是那个榆木脑袋,不是法海,这就是答案。你还想知道什么?”
何小北:“我……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你妹儿呀要不要这么惨!他还以为法海之前为许仙做的已经算是很有情有义了,谁知道那个法海还是个痴!情!种!子!这个世界的真相也太难以置信了,这种三观被丢进滚筒洗衣机洗刷刷的感觉简直心飞扬透心凉!
“所以,”何小北斟酌措辞:“你还在这里为那个渣男诵经?”怪不得法海二代一脸苦大仇深,这要是摊在何小北身上,绝壁连人家祖坟都要刨出来。
法海二代把被踢远的木鱼重新捡回来,端正地摆放在原来的地方:“渣男?没听过这个词,不过总觉得很解气。百年时间早已过去,我已经完成了对他的承诺。我现在留在这里,是为了法海,我要给他诵经。”
《花月痕》有说:“生死者人之常事,就像那草木春荣秋落一般。成仙的尸解,成佛的坐化,总是一死。”法海这一遭坐化,既未成佛,也未轮回,五魂七魄散落各处难以积聚。法海二代在金山寺里不断为他超度,只求有一日那人能够魂魄齐全重入世间。法海等他化形等了逾千年,他也做好了千年孤苦的准备。
“只是,若他佛缘深厚能够充入轮回,我倒是希望他莫要再沾染红尘了。”法海二代将佛珠握回手中,恭恭敬敬地朝着何小北行揖,竟又是之前与何小北相遇时的温文尔雅:“红尘既不肯善待他,又何必再去招惹。小施主以为如何?”
这个似乎不由何小北说了算。但既然人家问了,何小北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也觉得法海禅师还是不愿谈恋爱了。谈恋爱太费脑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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