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烟看了一眼马车,对他道:“柳老板这就要走了?”
柳弄影点点头。又问:“晓先生还好罢?”
那副好看的眉目骤然柔和下来,绿烟点点头道:“不像以前那般拗了。我说的话也听些,就是陛下崩了的消息还不敢告诉他。”
柳弄影沉默了一下,笑了笑:“那也好。”
他抬头看了看京城的天,流云几抹,天高地阔。
绿烟道:“柳老板,你要晓寒轻不好过也就罢了,到底他是那贼子的人;可我看那风不识不见得是个恶人,怎么也要我在他当丞相的时候在面前多挑拨呢。”
柳弄影看他一眼,弯眼笑了:“怎么,你不过是在相府里见了他一面,就被他勾了心,迷了魄,连这些年的仇也不要了么?”
绿烟微微撇开目光,只说:“我不过是奇怪罢了。”
“有什么好奇怪,这世上不清楚的事多了,许多东西是弄不明白的。”
绿烟默默无语。柳弄影也不跟他多话,踏上了车,叫侍书驾马。
绿烟说错了,他不是与风不识过不去,风不识那样一个聪明的人儿,却是个痴的。这倒也不怕,只是谢临渊一个有志又有才的皇帝,怕是几百年也难出一个,万不可赴了那汉哀帝,唐明皇的后尘。
柳弄影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却也知道这样多少有些不仗义。可他宁愿做那打鸳鸯的大棒,也不想做那马嵬坡上的白绫。
柳弄影在车里闭目养神,有马蹄声由远到近,在他身边跟着。柳弄影掀开帘子一瞧,竟是羌初之跟来了。
柳弄影在车里笑道:“这么巧,羌大人也出城去?”
羌朔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扔入车内:“陛下亲笔。”
柳弄影一怔。他当然知道羌朔口中的陛下是谁。
羌朔挽起缰绳,调转马头。他当然是要回去的,新登基的小皇帝还离不得他。
柳弄影默默将帛书打开。字是谢临渊的字,只是要乱些,不稳些。落款只写着“子回”。
吾兄月临:
自病,夜难寐,日不安,诸事未尽,四海未平,然天命难违,终不得已。愿子孙昌盛,天下太平,则心安矣。
我与兄相互扶持,共谋大事,迩来十又一年矣。兄长之恩,子回难忘。然朝中人多险恶,若子回无法护佑兄长,兄必不能久留于京师,务必从速离去。我已向初之说明,他必妥善安排,保兄无恙。
朕自认一生虽无大功,亦无大错;唯有一事在心头多年,每每想起,则痛彻心扉。昔年为保国家之昌顺,百官之臣服,忍痛割爱,遣不识于江南,此朕一生之痛也。自离别,常于梦中相见,不识笑语依旧,问之,不答,再问,则不复在也。每于梦中惊醒,泪不能止。不识昔年曾以扇相赠,亲为作画,今扇仍在,而人不知去也。若逢不识,望兄长将以下诸语告知:
当年陋巷避雨,是我情始。数年寻寻觅觅,是我情长。再度重逢之惊喜,昨日离别之伤痛,俱已成往事。唯有此情不变,纵千万载,必如万水千山,长存,长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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