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他又在悄悄搓手,不禁莞尔,又道:柴不用捆进来了,够了,去烧火吧。
白羡应了一声,坐到灶台后面,擦亮了火种。
南方的灶台跟北方不一样,一般选庖房的角落位置,靠墙边堆砌起来,一直砌到屋顶与烟囱连通,灶上备有两个大锅一个小锅的位置,大锅在烧着东西时,中间的小锅还可以用余温捂滚水。砌完了刷上粉,师傅还会用手指沾着色料即兴画上常见作物和蔬果的花样,以示丰登。一切尽显南边人的精巧。而灶台里面烧火的地方靠墙靠角,映着火光,会很暖和。
今日是小年夜,家里并未特意备什么菜色,是留待着明日的大年夜。再者,越临近年关,姑母的精神越发不济,有时一碗药也喝不完,便闭眼困去,吃食是更不用说了。
白羡算了算,自己在这个家里,居然也已经住了小半年了。起初他还有时幻想,母亲能安排思棋来替了他,不晓得还留了多少旧部,会否有一天有旧部来找,那时候他当怎么办,后来,这些念想就渐渐淡了。虽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不思进取,但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他端了药粥轻轻推进姑母房门。最近姑母不思饮食,在邬大夫的示意下加了几味消食开胃的药,待药熬好后再和粥一起热一热。所以手里虽只这一小碗浅浅的药粥,着实颇费功夫。
进门时林夫人便睁了眼,待他坐到榻边将她扶起,她轻轻开了口:慕儿,去将厢门关一关罢。
白羡一怔,之后听话地将碗搁在桌上,起身去关门。合拢前,听到那头的庖房里响着锅铲的声音,想来表哥又在将剩下的锅巴做成粢饭粥了吧。
回到榻边,见林夫人从被子里伸了手,赶忙上前扶住。
姑母借着烛火的光亮将他仔细看了看,道:真像你爹小时候。
他顺从地点头道是。
只是更白更俊些,想来表嫂,是个美娘子。
他笑了笑。不管怎样,有人赞美爹娘,做孩子的总是高兴的。
之后便没有说话,望着烛火良久。他估摸着要他关门,总是有话说,但粥不喝,是会凉的,所以端着碗舀了一勺,温言道:姑母,喝粥吧。
林夫人看了看他,垂目就着他的手喝了。今晚很是争气,一直到喝完,都没有停歇。
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姑母却叹了一口气,细细哑哑地嗓音,勾勒出一丝苍凉和疲惫:慕儿,你老实与我说罢,一个月花在我病上的开销,是多少?
白羡一惊之后沉默了。有上次那一回被打断,他就揣测过,也许姑母对这些并不知情。姑母并不傻,甚至可以说很精明,但如果表哥有意不让她知道,她常年**病榻,也真的无从知晓。
他的沉默也许比回答更清楚,这个家的开销,确实大部分都花在姑母的身子上。
这么多年,我竟不晓得拖累我儿多少真是愧为人母。
姑母的话很是凄怆,白羡不知所措,只得急急忙忙开口:您别这么说然而却不晓得怎么宽慰。他其实心里怪自己,上次就不该在姑母面前说那些事,他道姑母睡了,只是他以为而已,难怪表哥即刻便要打断。
林夫人闭了闭眼,又睁开,没有再说话。白羡知道自己于言语上一向最为无能,在心头干着急着,却丝毫没有用。
子慕。表哥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随后推门探进了头。也许今天这顿他在姑母房里停留久了,又掩着门,所以感到奇怪了吧。
姑母他轻轻唤了声。林夫人看了他一眼,他明白了,扶她睡下,吹了灯。
把空碗放到庖房,和端着饭菜的表哥一起去外厢吃饭,表哥问他:方才怎么了?
白羡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学上回表哥的言语:等会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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