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抢先一步道:“当年剿灭长毛时也曾发行户部官票和大清宝钞,此为权宜之计,少量使用无伤大雅。”
同为洋务派的恭亲王奕欣帮腔道:“当下秋冬之交,正是兴修河工水利之时,朝廷可以把今年的河工银子用纸钞来支付,如此便可腾出银钱充作军费。”
一个权势熏天的重臣,外加一个皇亲国戚,二人一鼓脑地支持纸币政策,况且又有太平天国时为了剿匪发行纸钞的先例,其他大臣哪里还愿意搅这一碗浑水,纷纷三缄其口。
工部尚书李鸿藻一听就急了,他虽然名字与李鸿章一字之差,但是并无任何亲戚关系,立刻站出拱手道:“纸钞代银乃是弊政,如何可以!各地收了纸钞必有怨言,如何肯用力办事?”
慈禧呛道:“那你与我找银子出来!”
李鸿藻木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慈禧又道:“西北要用兵,山东又要用兵,朝廷哪里有这么多钱来打仗?如今山东兵马与那姚梵拼得几乎一干二净,想必此时那伙胶贼正在攻城略地呢!
沈桂芬,我问你,山东现在除了莫祖绅、李培荣两千多人马,不是还有兖州镇和曹州镇的绿营吗?两部各有四千多人,加起来一万人,难道不能剿匪吗?”
兵部尚书沈桂芬站出来道:“兖州镇和曹州镇的绿营都是守备营,平时分驻各地,擅守城不擅野战,倘若千里驰援,人生地不熟,恐怕重蹈登州总兵官陈辉龙贸然出击的覆辙。
再说绿营的武器大多老朽,洋枪极少,多是鸟铳抬枪、大刀长矛,那伙胶贼个个用的都是新式洋枪,还有大炮几百门!一千多人就能把四千多淮军全歼!这样的悍匪叫绿营如何去攻打?”
慈禧越听脸色越怒:“照这样说只有靠淮军了?”
沈桂芬低头拱手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慈禧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话就直说吧!”
沈桂芬道:“平度同治金汝春的奏折我反复看过,他说那姚梵手下胶贼进城后并未杀戮百姓,也未屠戮降兵,只运走了钱粮库银后就放弃了好不容易攻占的城池,直接退去了胶州即墨一隅之地。同样,胶贼打下姜山县后也未驻军,只是运走钱粮便弃城而去。
这难道不可疑吗?堂上诸公闻听叛乱,皆怒发冲冠,急欲发兵诛之,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姚梵为何叛乱吗?”
慈禧疑惑地问道:“那你说说罢。”
沈桂芬抽出袖中一封书信呈上道:“这是金汝春的密信,献兵部假意招安之计,信中详细说了那反贼姚梵私下对金汝春所言。”
太监接过信去交给慈禧,慈禧没看,问道:“你既然已经看了信,那你说说吧。”
沈桂芬唾沫横飞地道:“这信里并无关军情,只是平度罪臣金汝春一家之言。臣本想他小小一个同知,所言此事无关紧要,不过究其原委,还是值得一说的。
那金汝春说,姚梵对他诉苦,说他是被新任参将禄善苦苦勒索,那禄善来到胶州后颐指气使,咬定姚梵家财万贯,要他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助饷,姚梵不肯,摆酒苦苦求告,席间禄善恼怒,侮辱姚梵祖先,又骂他汉狗,大约是喝多了,禄善命令亲兵去捆姚梵,说是不拿出银子来赎,便要把他下狱。”
沈桂芬说到这里,只见养心殿内的汉官们虽然都低着头,可脸上却表情丰富,有的满脸愤懑;有的表情紧张;有的无声叹息。
沈桂芬觉得不对劲,可话说一半又不好停下,只得继续:“那姚梵是得了山东丁军门的旨意操办乡勇的,手下乡勇头目是他贴身家人,姓贺名唤世成,此人莽撞,见姚梵被下了狱,立刻带着乡勇去劫狱,与参将衙门的亲兵发生冲突闹出了人命,那贺世成一不做二不休,劫了狱放出姚梵,又把禄善给抓了起来下了大牢。
姚梵对金汝春说,那禄善现如今好好儿的在牢里关着。
臣想他既然这样说,再看他攻城后立刻弃城退守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想等朝廷招安。”
沈桂芬这话说完,慈禧已经是脸黑黑了。
“那禄善是什么人?”
“回太后,禄参将的姐姐在年头上嫁给了辅国公府上大阿哥奕劻的表侄当填房,他这个参将衔是今年刚活动下来的,为了活动这么个缺,他大概是亏空的紧了。”沈桂芬早就查的一清二楚,赶紧奏报。
慈禧不悦道:“吏部是怎么办差的?什么糊涂东西都往外派?这样惹事生非的奴才,即使将来救了性命回来,也要叫宗人府重重地办他!”
沈桂芬连忙道:“这事乃姚梵对金汝春私下的诉苦,一面之词未必当真,只是微臣觉得,既然那姚梵有那么几分后悔,不如叫人假意招安与他,即使招安不成,起码也能让他继续犹疑不决地待在即墨,不去到处窜犯作乱,等朝廷大军筹足粮草,兵马操练齐备,时候一到便杀他个措手不及。”
兵部满尚书广寿说道:“太后息怒,犯不着为了一个反贼生气,那姚梵如今把事情闹的这样大,难道还指望招安吗?我看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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