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只是个笑话。
很多时候顾谨言想,这个世界已经够残酷了,可是,爱情却比它更残酷。
顾谨言看著这些孩子,似乎才真正感觉到那经典的比喻,流年似水。现在,仿佛就有一股水流,静静流过他的身边,流进他的身体,然後,再流走,流出。那淙淙的水流,侵蚀了他的灵魂,并一次次,抽走他的生命,让他加速地老去。
这种时候,他才会更深刻地感觉到,他竟然是这麽爱身边这个人。因为,他总能在时光的水流里,看见那个人的影子。飞扬跋扈的,风度翩翩的,优雅俊朗的,霸道执著的,甚至,可爱单纯的。
江亦之於他的意义,竟然已经是和他的生命同在,时光共存。
江亦在他的生命里盘踞了整整十年,并且,将继续以这样绝对的姿态横亘在他日後的生命里。至於会持续多久,这个问题,顾谨言不敢想。
这种始终被梗塞的却迟迟甚至永远都得不到解脱的隐痛,让顾谨言在这十年的浮沈里,日日相思,夜夜难寐。这样绵长细密的痛,这种不绝如缕的伤,怎能不让他发泄一句,这十年,明明已经好久了。
江亦听见顾谨言那句低沈的,稍稍伤感的话,回头却看见他下一秒就好像要哭出来的难过模样,心里,似乎有什麽一下子就软了,接著便是一阵淡淡的蜇痛。不过,这短暂轻微的痛,轻易就被忽略了。
江亦很想伸出手,像高中那样,揽过顾谨言的肩膀,开玩笑地揉他的头发,故作宠溺地说:“怎麽了?我的小跟班?”语气,是刻意的暧昧。但是现在,江亦只能僵住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这样僵持了几秒,他便抿唇放下。
他不爱顾谨言,所以,不能给他希望。
他该开口说什麽?是问他怎麽了?还是做到上次说过的话,直接走人?
其实,他发现自己还是很在乎顾谨言的,至少,他不愿意再更深地伤害他。
他们中间,沦陷了一大片沈默。谁都不愿意打破。
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学生们都从各个教学楼涌出来,奔向食堂。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可是,这麽多快乐的话语,却也没能拯救他们之间的无声。沦陷的地方,依然懒洋洋地塌陷著,冷酷而残忍。
顾谨言想,是时候离开了。他本想回身给江亦说声再见,却突然想起,他们之间,是不应该有再见什麽的。於是,他只是半侧身,低低说了句,我走了。
江亦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忽然想起以前上学时,他拉顾谨言来他家进行那个所谓的补课的时候,每次结束,顾谨言都不会留在这里和他们共进晚餐,而是背著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背著他和许桓给他的一大摞卷子,在门前换好鞋子,并且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半侧身,低低说著“我走了”。
然後,他就看著顾谨言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夕阳里。
这样说或许有些伤感。但是那个时候,他只是在心头暗喜,觉得谨言真是太了解他了。於是他马上关门,期待著和许桓的晚餐。
但是现在,当年那个渐行渐远的背景和眼前这个即将渐行渐远的背影重合了起来。在金色的夕阳里,这个身影显得既单薄又孤独,却又带著点淡淡的倔强。
他从没想过,也许,顾谨言是很想留下来的。就像现在,他明明是不想离开他的。
难道爱情必须要有牺牲的一个吗?其实从某种角度说,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牺牲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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