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那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鄙视奚落,虽然闻到烧焦味越来越浓,却也没出声,嘴角浮起一点笑意。
“西樵(樵樵)!尝尝我烤的鱼!”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鱼递到顾西樵面前。很有诚意,可惜那烤鱼实在太惨不忍睹了,让他提不起半点食欲。
“你的手?”顾西樵的视线落在颜介手上微渗出血的擦伤上。
“啊,这个,”颜介看看手背,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柳梧渊,“没事的,擦伤而已。”
“樵樵,尝一下嘛。”柳梧渊使劲摇著手,晃得那严重变形的鱼掉下一片片黑屑,“呃……里面保证是白如凝脂的……”
“烤那麽黑是不能吃的。”不顾两人霜打茄子般的神情,顾西樵径自将柴拨掉几根,串起两条鱼,用匕首在鱼身娴熟地浅划了几个九宫格,等火势小了许多才搁上去,并不时地转一下手腕,免得鱼被烤焦。
不一会儿,一阵阵香味飘了出来。顾西樵将鱼举到看呆了的两个人面前,“没有佐料,将就吃一下罢。”
“啊……”颜介恍如大梦初醒,“西樵你不吃麽?”
“不了,我不怎麽喜欢吃鱼。”
“烤得很好吃啊,”柳梧渊咬了一大口鲜美的鱼肉,由衷赞叹道,“你手艺真好。”要是能娶回这麽贤惠的樵樵就余生无憾了。
顾西樵一愣,又微微笑道:“练出这手艺可费了我好几个月,自然是好的。”想起小时候自己饿肚子了会跑去河边抓鱼,没什麽本领,经常老半天了还毫无收获,使人又焦躁又绝望。好不容易抓到一条,要麽没烤熟,要麽烤过头地被糟蹋了,总归是不好吃的,却必须为了充饥一口口咽下去。到後来懂得掌握火候了,却还是觉得难吃,嘴里的鱼肉总是带著股记忆里挥之不去的腥味和焦味。
“吃完了就回去罢,天色暗了。”摸摸裤子,已经被山风吹干了。脑袋不知怎麽的,有点晕沈。
夜里二更光景,颜介揉著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眼底殊无睡意。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患得患失,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西樵。他想跟他在一张床上困觉!抽出壁上的剑,颜介狡黠地笑了笑。
等他兴冲冲地跑出房间连门都不顾阖上,风灌进来,前阵子新挂上的纱帐轻飘飘地被吹到地上,已经破成了好几片。
红拂夜奔般前去叩门的颜介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他垂下手失落地想,西樵平时睡得很轻的啊……
那真是恍若隔世的往事了。你那时很小,发烧了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你称作娘亲的女人,一遍遍摸你的额头,许诺著给你买好东西,诱哄你吃药。可你没有等来“好东西”,唯有一双手在眼前一点点化成白骨,又腐朽成尘埃,被风吹得一无所剩。成年後的你怔怔地看著幼年的你抱头大哭,却一点也不恻隐或悲戚,只是觉得心口寥廓而空荡,说话时唯有自己的回声。苦难的日子总像被无限拉长的风吟,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你又遇到一双手,十指削根葱的,比你娘亲的手还要美。这双手也温柔地抚摸你的发顶,可它不是你的私有。你要在一次次眼睁睁地看著他人“其乐融融”後才渐渐明白,原来那种寥廓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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