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要再来找他了。』
对方微笑的这麽对他说,歪著头的样子温和,却反透露著一股锐气,嘴里的白烟直朝他脸上吐去。
他冷著张脸,克制住想往对方脸上招呼的冲动。
『我是他朋友。』
对方笑了,很讽刺的。『我们就不是他的朋友?』
『他跟你们在一起没好处。』
『好处?』对方脸上还是一派从容,『你怎麽知道什麽对他是好,什麽是不好?』
他无语。沉默里,对方转身前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淡很淡。
『至少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你,办得到吗?』
……
钥匙的零碎声响唤回他出神的意识。
转头看去,午夜钟声正好响起,男人拎著公事包缓缓走进门,看得出来奔波了一著和神色丝毫不相衬的话,裴理巽却已经知道;这男人,就要彻底迸裂了他脸上,那可能是用尽力气才逼自己佯装出来的面具。
沉淀在那温和平实的假象之後,一道道,细细碎痕,断断续续,无谓修补,只能贪心的缅怀。
想抓也抓不住,想握也握不牢,绯薄细嫩的樱花瓣,划开掌心,穿透指尖,终是活在纷飞里,失散。
「在现实面前的我们,都是这样渺小而可悲的吧。」男人望著摊开的掌心,脸上有著淡淡的自嘲。
意味不明的话,不敢细听,就怕自己呼吸会窒息。移开视线,黑发秀美的男人只是看著远方尽头,那在抓不住距离之外的八重樱,层层叠叠。
好久,都没再传来声音。走了几步,陆凡突然想到什麽,转首对一直沉默的裴理巽笑道:「这次来t市,另一个意外就是又见到你了。应央跟我说他与你同住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
启唇,看起来冷漠的男人还是冷淡。「那笨蛋连睡觉的地方也搞不定。」
「哈哈,你讲话还是这麽不留情啊。」
陆凡似乎被他逗笑,浅浅的点了点头,笑著,乍似叹息:「真是一点都没变……其实你们也算很久没见面了吧,能在这麽大的城市里遇到,也算很有缘份。」
「碰巧而已。」
语气平平的回答很像在敷衍,但陆凡只是笑了笑,对这样的冷漠不在意。
「也许吧,或许人都要在历经现实的变化之後,才会懂得回头怀念过去。」他脸上再次浮现那样温和的笑痕。
「想得越多,就越对熟悉的事物感到亲切。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应央的身边,这麽多年的现在,你依旧是在他身边。」
这番外的用意,g"/>本令人不想探究其意,也许,对方只是在平述一个事实罢了。就算那些在很多年前,就已是心照不宣的真实。
裴理巽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平静的几乎无波的眼神,只在转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光,那是他的情感,他的心,执著的,却未曾褪去过的,没有人理解与明白的一种悲伤。
也许吧,对方说的没错。就好像……他从未真正离开过一样,他还是在原地。
十年,是变化的背端,对他单方面的心境而言,也可能只是时光的距离罢了。
纵使有些事,仍是以无法伸手抓回的步掉松动了节奏与频率,而那些也已不是十年之後的现在得以更改……但,抓住第二个十年麽,好似就只能这麽做。
他突然想自嘲的笑笑,那抹未成形的笑,却终淹没在突涌而来的无限感触里,变得可悲,像望穿不了的篱墙,阻隔在心与心之间。
他们再次抬起步伐,继续往这条路的尽头走去,在那里,有个青年正等著他们,淡色透白的樱花雨,在他们身後飘零,回盪,摆动,直下,摇旋而落。
轻轻拽进最後一丝尘土里,掩盖漫,这里的樱花就要谢了,看完了樱花的人就该回去了,t市的明了一切。
不是找事者却先动手了,找事者却还在犹豫,似乎是顾忌著老大郑重警告过的话,所以几个家伙呆站在原地的模样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狼狈的摔在地上的青年推开同伴的搀扶,边自行缓缓吃力的站了起来,手边/>往腹间好像在搜著什麽,同伴们见状,一时不知是否该过去阻止他可能会造成接下来失控的冲动。
然而,冲过来的却不是那个戴耳环的青年,而是那个一直默默站在身侧,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的金发青年。
「小心!」
想也没想的,裴理巽在出声警告的同时,手已一把拉过陆凡的衣领用力往後拽,银色光影闪过眼前,带来风声的瞬间,手臂有种被撕裂划开的违合感。
火辣辣皮r"/>绽开的感觉,不知是痛楚还是刺疼,其实感觉不太大,甚至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只是有种……什麽东西向外激流的倾泄流动感。
一点点的,逐渐在流失。
低头看时,血的颜色已穿过整条手臂,到达手掌连指尖也一滴滴的包裹了起来;温热的味道,却快速而冰冷的猩红了每一双眼。
为什麽人的下意识总是不如身体的反应迅速,闭上眼睛缓和住晕眩感,裴理巽从来不知道自己血y"/>的掏空速度会如此之快……
如果他的情感,也能流泄的如此俐落,就好了……
如果,什麽事都能如此痛快,我们想要求的幸福,会不会也简单的多?
伤口有点深,锐利的开山刀划过的位置刚好在肌r"/>附近,所以血流量很大,几乎皮r"/>翻开的程度需要缝合才行,但若是到诊所包扎的话,院方可能会联络警察来盘问,之後定然会有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於是想了想,裴理巽选择打了通电话,然後直接与陆凡搭了计程车回去。
一路上默默无语,尽管车子里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前座的司机也只是乖乖的开著车,一句话也不敢哼,就怕惹了後座的人是什麽凶神恶煞。
「真的,非常抱歉……」
刚进门,半边脸上也满布血迹的男人还站在玄关处,忽然郑重的九十度弯腰,语气里满是歉疚。
裴理巽静静看了他一会,还是不发一语,忽然伸手越过他打开了大门。
「阿巽?!」
丁奇腾的冲进来,看见里头两人的狼狈不由得瞠大眼睛,後面还跟著一位清秀的长发女孩,手里执著医务箱。
面对眼前满手的血况与两位伤患,女孩专心的眼眸里丝毫不见惧意,仍是态度从容而且专业。
即使被打了麻醉半躺在沙发上接受伤口处理,但还是有馀力瞪人的。
被瞪者一脸无辜,摆手道:「我又不懂得伤口包扎,你又说不能去医院,我认识的医生印象里就只有司音小姐啊……」
懒得再用眼神质问他,裴理巽垂下视线,碰巧对方也正好抬眸,女孩微微一笑,复又落眸专心在手里的事物。
「两位的伤口都不浅,一个礼拜後可以拆线,这几不清的透明悲伤。
男孩说过很多次了,寡言的黑发少年早已用光了所有他能想出的安慰,这时也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哦。』
男孩揉了揉眼睛,却怎麽也揉不掉悲伤的泪线。『今天,我不和你出去玩了。』
『为什麽?』
『如果我不在家,也许爸爸也会有一天突然不见的。』
男孩不觉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十分认真的担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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