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身上,都有她留下的毒。
那是从受伤开了口的皮里渗出的毒。
它们已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了。
它们只是在两人相触的几手指上,染上了淡淡的几缕颜色。
很多年后花满楼再抚琴时,指尖略微的疼痛宛若泛开的涟漪,向着往昔流去。
很多年后他们的一双手轻轻牵起,便是烟雨中的江南。
花满楼走了。
苏远山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脸。
她的动作很缓慢,却终究要触到了。
她就要触到了,却忽然又停下了。
她颤抖着,缓缓将手压下。
她没有办法去碰,她一想到就忍不住俯下身要吐。
——却没有东西可吐。
她慢慢直起了身子,看到了门口的慕容燕。
这次好像是温柔的慕容燕了。或者更该说是个哀伤的慕容燕。
她哀伤地走了过来,看着苏远山。
苏远山没有避开,也没有看她。
“对不起。”她开口道。
苏远山微微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救我?”慕容燕看着她:“她是我娘。不论她做什么,该受罪的……应该是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苏远山淡淡道:“事情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我们几乎……还不认识。”
“我不知道。”苏远山轻轻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
“你……”慕容燕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咬咬牙道:“我一定会还你。”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也在那儿?”
“我……”慕容燕吸了口气,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谁被毁容阿?
苏远山看着,也觉得很想哭。
可是哭了就有眼泪,有眼泪就要擦。
不论用手用毛巾用床单,苏远山一辈子都不想碰到那张脸。
所以她忍住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慕容燕抬起头来望着苏远山,抽抽搭搭道:“你……你都不会安慰人的么?”
……
苏远山于是靠过去了一点,轻轻地抱住她,伸出手来轻抚她的头发——这是花满楼刚刚对付她的法子。
可是用在同身上有点奇怪阿……苏远山一面想着,一面小心翼翼与慕容燕隔开一点距离。
——不止是因为这动作太麻,也因为她的伤口还很疼。
“对不起……”慕容燕真的渐渐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你……一定还很疼。”
也不必等苏远山回答,她直起身来,擦去了眼泪,缓缓开口:“从我很小时,我便一直盼着,我娘能这么抱我一抱……虽然她的脸……她的脸……别人看到她就跑,可我……从来都是不怕的。”
“别人的娘见了孩子,都是微笑着,伸出手要抱他们。可我娘见到我……就恨不得杀了我。”
苏远山想起冷酷版慕容燕唇边的微笑。
在她如何被毒打时也没有散尽的微笑。
苏远山没有娘。
但她想,那必是爱与恨的峡谷间,被挤得变了形的微笑。
“那天,我一直跟着她。”慕容燕继续道:“我一直在跟着她。我在她后面偷偷看着她……没想到她早就看到了我。”
“她……怎么会不记得你?”
“我不知道。”慕容燕擦干眼泪,摇了摇头:“她只记得我爹,她只知道恨他。”
——恨?
她或许恨他。
那也只是因为她爱他。
爱。恨。
当它们合而为一时,便生出了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但……这到底关我什么事阿?
苏远山只能苦笑。
庭院。
“花兄。”
“慕容兄。”
冷静温和的两声。
“花兄可是要离去?”慕容复挑了挑眉。
“慕容兄似乎不是瞎子。”花满楼淡淡举了举手中的包袱。
“花兄似乎火气很大。”慕容复笑了笑:“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妥?”
“不。”花满楼淡淡道:“是我的错。”
“花兄犯了什么错?”
“一个男人没有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自是大错特错。”花满楼平静说道:“一个兄长这样加害自己的妹妹,便不是错字了得。”
慕容复笑了。
“家母之过,花兄若要怪到在下身上,也是应当。”
花满楼也笑了。
然后他缓缓开口:“民间传言,天上菩萨见人间苍生苦,便派一位犯了天条的神仙下凡济世行善。这位神仙化身一位神采斐然的清雅公子,不论身在哪般,都背着一个半臂长的药箱。”
“家父虽是仁慈博爱,这说法也实在是夸奖得过了。”慕容复依然微笑着,半句不问花满楼为何忽然说起这些。
“倒不全是夸奖。”花满楼淡淡一笑:“令尊能够在巴蜀、沪浙、闽赣数地同时出现,除了神仙下凡还能是什么?”
“花兄想必觉得,也可能他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很多很多人。”慕容复点了点头,很是同意的样子。
“这十几日来,至少有四批人上门求医,贵府管家却总是告诉他们,慕容先生不在。”
“家父近来身体不好,耐不住闲杂人等讨扰。”
“越是见不到,越觉得了不起。他不去理会那些权贵之人,却终日在外游荡行善,自然更是令人敬重了。”
“多谢花兄夸奖。”
“令尊看来是个不工心计之人。”
“家父确实是个脑筋简单的人。”
“所以这些事只能是你想的。”
“确是我想的。”
“慕容先生十多年前就已成名,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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