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远山来说,这段日子就像水一样。
水,是奇妙的东西。
它来去无痕。
它拒人千里,纵是此刻触到了,下一刻就已变了。
它宜动宜静。
它动起来可以使山崩,使石穿,使万民流离,**犬不剩。
它静下来,悄然无息,却已涵括万物。
那么对于苏远山来说,日子像的是哪一种水?
是静水。
波澜不惊的,温和的,就如同一个怀抱。
一个怀抱中,藏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与温柔。
总结起来,这意思就是——这段日子来,苏远山是在怀抱中度过的。
(路人:好迂回……好啰嗦……好冷……)
话说两人自慕容府离去后,花满楼找了家最最近的客栈安置下了。
苏远山这个样子,花满楼当然不能把她一人扔在房中。
于是他也待在她的房里。
孤男寡女呆在一间房里太久,若不找点事情做做,难免要感觉有点不对。
可是说话太费体力,苏远山又不愿睡觉——她还未睡着,就要从噩梦惊醒。
于是她说想看书。
可是要两只满是伤痕肿得不成样子的手臂端着书,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花满楼当然只能坐在她床头,帮她捧着书。
这样一来,苏远山心中又有些难过。
——她总是很容易为花满楼难过。
所以她轻声念了出来。
(路人:说话费体力,念书不费?
某涂:再啰嗦我揍你。
路人:揍残了以后谁路过?
某涂:……)
苏远山的声音很轻,花满楼于是坐近了一点。
花满楼动了,书也动了一点,苏远山只好也稍稍移动,让那些小字看起来更清楚。
这么动来动去,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她就靠到花满楼怀里去了。
也有可能,是花满楼把她搂进怀里来了。
——所以前人教导我们,不论道路多么曲折,前途多么漫长,终点——必是光明的……
苏远山并没有觉得害羞。
害羞,似乎是那些美丽的女子特有的权利。
她们害羞时,桃花上面颊,眼睫遮秋波,似笑非笑,欲嗔还喜,那真是说不出的妩媚曼妙。
换了一个满头缠着纱布,全身浮肿如馒头的男装女子,未免就有些煞风景了。
这话说起来实在是很残酷。
人世,却又有多仁慈?
再后来,明明是花满楼在讲故事了,用不着端书,也用不着看书时,苏远山依然靠在他怀里。
再再后来,她听着听着睡着了,花满楼还是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虽然苏远山噩梦时,在花满楼手上留下的那几个牙印不是不疼的。
但是那形状也挺可爱的……
所以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过去了。
花满楼有时候想想这个状况,觉得很诡异。
——他仔细地想了想他和苏远山之间的情形,觉得真不是一般的诡异。
这个情形,其实就像一叶蝉翼,只要花满楼一句话,它就会破的。
但是花满楼不愿意。
——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
总之于花满楼来说,诡异也未必是不好的。
但于别人来说,这不仅诡异,而且恐怖。
试想,若你是一个店小二,当你推门进来送水时,看见一位貌比潘安丰神如玉气韵潇洒的年轻公子,怀中抱着一个像是很胖的木乃伊的穿着男装身材却像发了福的大妈的女子,还一脸数不尽说不清的温柔爱怜,你会不会觉得很恐怖?
反正这个店小二觉得很恐怖。
本来多少有点想哭的苏远山看到了他的表情,便觉得很想笑。
可是还没笑呢,又觉得还是更想哭。
“你到底想笑还是想哭阿?”花满楼很无奈。
“不知道。”
“到现在还没哭过呢……哭一个吧。”花满楼忽然伸手,把她的脸埋进自己怀里,声气道:“来!哭!”
苏远山忍不住笑了。
花满楼也微微笑了——他干嘛要她哭?他当然总是希望她笑的。
苏远山笑得喘不过气:“别……别逗我笑,脸会痛。”
为什么情人的心思总是飘忽不定?
因为最简单的几个字,就可以将他们的心翻个底朝天。
虽然这两人现在到底什么关系还有待定论……咳咳……但是无疑,花满楼的心,已经被那三个字翻了一面了。
“脸很痛”。
一点也不诗意的三个字。
他的笑意散了,却更是温柔。
他轻轻抚着苏远山的头发。她也不笑了。
她沉沉睡去。
花满楼轻叹一声——这日日来吃了睡,睡了吃,简直……好像……猪过的日子阿。
话说回来,若有一只小猪那样轻声细语把《如梦令》《采桑子》一首一首的念给你听。
若有一只小猪那样温柔欣喜地听你把过往的细细碎碎一个一个数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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