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婚
灰妹从来没有觉得男人的声音落在她的耳里,跟着天籁一般,明明就是平淡无奇的沉稳声音,她抬起头,瞅着在众人簇拥着的陈法,似乎是万千人中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陈——法——”她低低地唤着他的名,似没有出声,仅仅上嘴唇与下嘴唇之间微微的分开,站在那里,脚底像是让着强力胶水给粘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一样,怎么也走不开。
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迎接着领导的时候,仓库外多了原本没有安排好的戏份,厂长那个脸可就是赔着笑了,忙使着眼色,让着副厂长说明一下情况。
“陈市长,这可是风尚杂志社的人,我们新出的成衣交给她们宣传,刚拍好照片了,把成衣都给送回来了。”副厂长赶忙着解释,免得闹成个误会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市长好像并不介意眼前两个人的莽撞,反而是点点头,很愿意倾听的样子,朝着张鸯鸯这边走过来,伸手抱过她手里的成衣。
这个举动出乎甩所有人的意料,都集体成化石般地愣在那里,看着这位号称着从不近女色的陈市长替着杂志社的小姑娘搬东西,也不顾着身上专门定做的西服给弄皱了。
灰妹有些个受宠若惊,还没有这么受过,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两眼睛直直地瞅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从保安大哥那里分过来一点,紧跟着上去。
陈法的秘书也闹不清自个儿领导那想做什么的,反正着这次的视察是成功的,也是到了尾声,后面的他自是知道自己收尾的,领导嘛自有他的事,他拉和着一大帮子人,退得个干干净净。
“鸯鸯在风尚杂志社打工?”
灰妹在后面跟着,仓库里估计着是密封的缘故,能闻着一股不太让人觉得舒服的味儿,冷不丁地,陈法的问话,让她的脚步停下来。
“嗯,都两个星期了。”她回着,回得还挺详细的。
陈法把成衣放下,回头又拿走她手里的,跟着也放在那里,大大方方地脱下西装外套,就着件清爽的淡蓝色格子衬衫,还把西装外套递到她的面前。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瞅着那个铁灰色的西装外套,又瞅瞅他,唇瓣微启着,“怎么呢,把衣服递给我做什么?”
话一个说完,她就往着仓库的大门走去,没再看陈法一眼。
陈法手里拿着自个儿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不明白怎么就没接过去,是不是小姑娘的心思很难猜,他本来就没有过多少应付女人的经验,更遑论着是个小他将将近十岁的。
灰妹心里头莫名地涌起一股恼意,也不知道这个恼意怎么来的,就是恼,到底是恼着陈法,还是恼着她自己,无人得知,她也分辨不出来,也懒得去分辩,跟着一头牛似的,就往前冲。
见着她那个样子,好象是在跟生着气似的,到让着陈法快走几步,就把人给拉住,“怎么了,跟个乱撞的火车头似的,是不是搬东西给累着了?”
她一个就想甩开他的手,他到是用力的,硬是不让她给甩开。
“真累着了?坐我的车子回去吧。”陈法面色还是那个模样,让旁的人瞅着是叫做生人勿近的,话挺有耐心的,“这么热的天,这里公交车不好等的。”
听听,这话还真的挺善解人意的。
就算着灰妹心里头有那么一些别扭,也给淡下来,两手拿过他的西装外套,搁在自己的臂弯间,低着头,让着下垂的头发挡住她脸上的表情,“我来拿吧。”
声音很轻,轻的让人都快听不见,陈法也没有听见,手放得极快,见她拿着西装外套,那一截手臂,都让着西装外套给挡着,嫩如白的肌肤,伴着铁灰的颜色,他眼里一暗,不由得想起那次在车里。
他的耳际已经不能控制地微红,脚步慢下来,落在她的身后,手在裤袋里,捏握着成拳,没伸出来,默默地走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
或者沉默才是最好的。
灰妹在前面走着,目光微微地落在地上,还能瞅着她的影子,让他的影子轻易地挡住,高大的身影,让她的身影消失他的影子里,明明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早已经融合在一起,似已经被粘住,再也分不开似的。
陈法的车子是中规中矩的,就像着他的子,有些事,他不是不懂,不是不会做,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他的人生已经铺就在面前,光明大道。
“回学校吗?”
陈法很绅士地为着灰妹打开车门,让她先上车,他自己则从另一边上车,让着司机开车,侧头问着她,举止与说话,极为自然,好像这样的事已经做了无数次。
灰妹看着前面的司机,也不是在看着他,就是目光落在前面,没有焦距,更没有侧过头看向陈法,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是开玩笑地说道,“我今儿个结婚了——”
结婚了——
他微愣,但在官场里已经是人的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恭喜——”简单的两个字,从他的唇间吐出来,忽然间觉得苦涩无比,硬是强撑着笑意出来,似纵容的样子,“谁呀,谁把鸯鸯给娶走了?”
恭喜——
就两个字。
很简单的两个字。
她觉得身上有一处似的绞疼着,不由得让她觉得这个身体有够矫情的,疼得她深呼吸好几下,才算着是平静下来,收回着视线,斜瞅着他,“跟方正呢,刚下午登记的。”
话说的是真的,最后一步她是想反悔着,方正也不知道是哪筋不对的,阻止着她反悔,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这么一个事。
方正——
陈法哪能不知道方正,他们这个圈子里,谁是谁,谁又是谁家的,报个名出来,就能知道祖上几代的事儿,方正,要是论长相,那比着帝都的连小太子爷还要胜,要说着人家那是权,方正手里,可不就是钱!
“你觉得好就行。”他说着,眼里的那么点暗意消失了,刹时极为清明,“回学校,还是送你去方正那里?”
这会儿,他的话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先前就只问是不是要回学校,这回已经变的很快,问是她是要回学校还是去方正那里。
他分得清,一向分得极清,官场上的人,要是这点儿掩饰的程度都没有,那么,他这个市长岂不是白白当上的?
“噗嗤——”
灰妹忍不住,那个声儿透着乐的,眉儿笑得弯弯的,似着见着极好玩的事。
他不是笨人,大抵也是知道的,他让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给甩了,大事上明着,要不然,也坐不稳如今这个位子。
可之于女人,他不是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就是没到非得要个女人的时候,以至于着他对女人的经验远不如家中的陈律,甚至是小叔陈烈,他要排在最后边的,家族里都要戏称着他是不是这么一个人过的。
他脸一暗,仅仅是这样子,已经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态势,“这个玩笑开不得的。”声音很是沉稳,要是细心的人,还能从中听出些松驰下来的味儿。
灰妹把他的西装外套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支在她自个儿的膝盖上,隔着他的西装外套,侧着脑袋瞅着他,漫不经心地般地吐出个一句来的,“没开玩笑呀,是登记了,两本子都在方正那里。”
他无语,怎么觉得真有代沟这回事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挤出个话来,“还惦记着小叔吗?”
小叔,是陈三儿的小叔,也是他的小叔,那便是陈烈,跟着陈法大上个两岁的陈家幺子,其未婚妻正是灰妹的那个“姐姐”,张秘书长的女儿。
她连个眼睛也没眨,诧异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惦记着陈烈?”
大大方方的,没有一丝藏着掖着的,黑亮的眼睛清澈一片,就那么看着他,好像要听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架式。
他还真不好说,这无异于揭开一个人的丑陋面目,面对着一个已经失忆的人,他从陈律那里听说过一些,但不完全,略地知晓着一些事儿,彼时,她之于他是完全无关的人,哪里会记得她做过什么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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