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来了（2 / 2）

刘姥姥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屏住呼吸，只听得远远的有人在笑，十几二十个大妈走进客厅，往那边屋里去了。又见两三个大妈，手里捧了个大盒子，走了进来。只听得那边屋里有人说了声，“开饭。”其他人全都出去了，只留下几个端菜的。

然后半天没声音。忽然两个人抬了张桌子进来，放在炕边，桌子上全是碗，碗里全是，只有其中几碗稍微浅了点。小板儿一见，就吵着要吃，刘姥姥一巴掌把他打翻，忽然看见周大妈在门口朝她招手，于是拖着小板儿，到大厅，周大妈又和她说了几句废话，这才去那边屋里。

只见门口挂着好大一个帘子，窗户旁边是炕，炕上一条很红的毛毯，上面放着靠垫靠枕，还有一个很绿的坐垫，凤姐就坐在上面，额头上套了个毛毛的套子，上面还有颗珠子，身穿桃花小棉袄，披着皮草的披肩，容光焕发，手里拿了个小火炉，拨啊拨啊。平儿姐姐就站在她旁边，手里捧了个盘子，上面有一杯茶。

刘姥姥已经蹲了好几遍，口中道，“姑好！”

凤姐忙说，“周大妈，快拉住她别让她蹲了，我还没那么老。快请坐，那谁，我也不认识，不知道什么辈份的，也不知道叫你什么。”

周大妈忙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刘姥姥撒。”凤姐点头。刘姥姥已经在炕上一屁股坐下了，小板儿在她背后玩藏猫猫，刘姥姥想拖他出来鞠躬，他死活不肯。

凤姐笑道，“亲戚不走动，都不认识了。知道的呢，知道都是你们的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我们的错呢。”

刘姥姥忙“阿弥陀你的佛”了两遍，道，“我们家穷啊，没路费，来不起，来了也怕你放狗咬我们。”

凤姐笑道，“这话真恶心，怎么会呢？皇帝还有穷亲戚呢，更何况我们。”说着又问周大妈，（王）夫人知道吗？周大妈便道，“请凤姐指示。”凤姐就叫周大妈去问问看，有没空。周大妈就去了。

这边凤姐叫人给小板儿吃糖，刚说了几句废话，就有很多人来了。平儿姐姐请示，凤姐就说，“我正在接客，让他们晚上再来，如果有特别重要的，就放进来。”

平儿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了，“都问过了，没重要事，我叫他们都滚了。”

凤姐点头，只见周大妈回来了，道，“夫人说今天没空，让你搞定就行了。”说罢看了刘姥姥一眼。

刘姥姥忙道，“我没话说，我就是过来玩玩……”

周大妈道，“真没话还是假没话？有话要说啊。”说罢朝刘姥姥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姥姥老脸一红！（一红！一红！一红！）没脸说，但是不说就白来了，只能厚着脸皮道，“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你非要我说，我就说了……”刚说到这里，忽然两个小厮进来道，“宁国府的大少爷来了。”

凤姐忙对刘姥姥道，“不用说了。”又问，“蓉儿来了？人呢？”那人还没回答，便听见一阵荡气回肠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帅哥走了进来，全身都是名牌。刘姥姥僵在那里。

凤姐道，“你坐，这是我侄儿。”刘姥姥这才尴尬地坐下。

蓉儿（就是贾家的族长珍爷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想当神仙的敬老爷的孙子，算是凤姐的下一辈撒）嘿嘿笑道，“我爹让我来找婶婶借样东西，就是那块屏，想明天借用一下。”

凤姐故意说，“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已经借走了。”

蓉儿嬉皮笑脸地道，“婶婶如果不借我，我会被我爹打死的，你舍得吗？”

凤姐笑道，“打死算了，你家没屏啊，难道我的东西香一点不成？”

蓉儿道，“就婶婶的东西最香，求你了。”

凤姐道，“可别给我弄坏了，不然剥了你的皮。”便让平儿姐姐拿了钥匙，找人去抬。蓉儿喜得眉开眼笑，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抬。”说罢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凤姐道，“回来。”

于是蓉儿回来。

凤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没事，滚吧。”

蓉儿：“……”

凤姐看了蓉儿一眼，道，“晚上再来。”蓉儿于是先滚了。

好了，刘姥姥继续，定了定神，道，“酱紫的，今天我带你侄儿来，也没别的，就是家里没饭吃了，没衣服穿了，所以……”推了小板儿一把，“你爹怎么教你说的？只知道吃！”

凤姐早就明白了，原来是来讨饭的，便道，“不用说了，我懂了。”又问周大妈，“刘姥姥吃过饭没？”

刘姥姥抢着道，“天没亮就来了，早饭还没吃呢。”

凤姐听了，忙命人传饭。一会儿周大妈就叫人弄了一桌，放在刚刚那屋，叫刘姥姥和小板儿过去吃，凤姐道，“周大妈，帮我招呼一下，我还有点事。”于是又到刚才那屋子。

吃饭！

凤姐把周大妈叫了出来，问，“刚才夫人怎么说？”

周大妈道，“夫人说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当年认了个干的，那时候来玩过一次，给过红包，后来就没来过，今天他们既然来玩，就是看得起我们，不要怠慢了，如果是讨饭的话，看着随便给一点就行。”

凤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没见过。”

说话间，刘姥姥已经吃完了，拖着小板儿过来，bia叽着嘴连声道，“thankyou！太好吃了！”

凤姐笑道，“那个啥姥姥，你刚才说的我都明白了，本来都是亲戚，不该等到你们上门来讨的，只是家里事情太多，夫人年纪又大了，一时没想起来。这几年都是我在当家，很多亲戚都记不住。而且你看着我们家挺强大的，其实也没啥钱，不过今天既然你大老远的来了，又厚着脸皮开口了，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样，我这里刚好有二十两零钱，拿去买糖吃吧。”

刘姥姥一开始听见她说“没啥钱”，还以为没戏了，心脏漏跳了一拍，后来一听二十两，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一万块啊，差点没高兴得晕过去，语无伦次地道，“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你拔毛比我们腰还，啊……”周大妈见她说得没文化，忙翻白眼阻止她，凤姐全看见了，就当看不见，从平儿姐姐手中拿过一包银子，又拿了一串铜板，在刘姥姥面前晃了晃，道，“这钱给孩子买糖吃，这几个硬币坐公交，拿着，不拿就是看不起我们，今天已经很晚了，就不留你们吃完饭了，下次再来啊，替我问家里好，就酱紫。”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刘姥姥只管thankyou！thankyou！拿了前，和周大妈一起出去。到了外面，周大妈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娘啊！你一口一个侄儿，就算是亲侄儿，也不能随便乱叫啊，刚才那个蓉儿才是她侄儿！”

刘姥姥傻笑道，“我的大妈！刚才我差点直接晕倒，能说出话来就不错了。”两人说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