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就找些法子来折磨她这个欺压了他二十几年的师叔,但对必需,他并不克扣,面饼清水一天三次恭敬地送到翎秋恨嘴边,用与不用,全凭翎秋恨一句话,从无勉强。
当前,他双手端着杯子,翎秋恨喝了两口便抿唇推拒,他也就让开来,重新坐回长板凳上,干瘪弯曲的身形与漫布沟壑的容颜一如所有老人,只他手上多了把拂尘,长须及膝,看起来,别有仙风道骨之逸。
“珞尹啊……”
翎秋恨喝了水,又弄清了来龙去脉,在肯定自己能力也肯定自己死不了的同时,无聊感顿生。
闲着也是闲着,醒着也是醒着,不如聊天——又不是从没入过牢狱,又不是从没吃过苦头,她翎秋恨的八字也不至于轻到孔明灯那般动不动就上了天。
“师叔何事?”老鬼饶有兴致地问,狭长双眼却瞥向地面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脚钉。
“你倒是淡定,一百几十岁的人了,不急不急的就一放十年,你不怕你等不了这么久?”
人生难得百年,百年而不得颐养,决算不上造化,难得在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实在诚心可表,勇气可嘉。
“师叔抬举了,我本无心江山,不过是想借王陵龙脉造我阴宅而已,一百几十岁的人了,怕的不就是个死吗?”
……
一夜无事,这师叔侄两人心平气和地聊了许多。
从阴谋,聊到阴宅,又从阴宅,聊到阳宅,接着,卜得卜不得,碰得碰不得的种种都被数了个遍,投机之余,翎秋恨难免唏嘘。
“珞尹,你撒一辈子谎,不累吗?”
“师叔,你说一辈子实话,不累吗?”
正午,仲皇移驾行进战线之前,经过一座边域城池。
进城时,翎绮沂原希望快行通过,以免扰民,凌绝袖却执意让龙翼与禁卫军止步休憩。翎绮沂对她向来采取放任政策,心里为她开脱着“恰好让连日奔波的近万随扈在战前重整状态”,便依了她,随即差洛莫去寻找适合暂作行宫的居所。
待得大军尽数进关,宫女将行宫拾掇妥当,昭昭日头已爬下山去,期间,城中郡守李铭忠到御辇前拜谒几次,均被洛莫以龙体疲惫为由遣退,让他晚些时候再行参礼,急得他半日汗湿两套官袍,坐立不安地直在府衙门前兜圈子。
更鼓时分,夜色渐浓,城里百姓纷纷掌了灯,骑步两股大军各自为营,就地扎帐。
李铭忠敏感过度地立了宵禁,是以街上除去更夫和哨兵,再无人走动。巷尾偶尔一两声犬吠,愈发显出小城迥异常日的寂静来。打灯小吏在仲皇御辇旁站成两列,有几个好奇地探头探脑,欲窥御辇内人物真貌,却只见来往宫女捧了杯盘碗碟朝里送,可恨牛皮包裹的轿厢,连个人影子也映不出。
“皇上,更衣吧?”翎绮沂小心地揭起榻帘一角,钻了进去,白色鹅绒帘降下,再次把一方昏黄的温软床榻尽数遮蔽。
榻上人抱着锦衾蜷缩在床榻内侧,淡棕发丝散落枕间,寝袍的一条袖子空着,柔柔垂在背后。知道她是在装睡,便无需顾忌动作轻重了,她双手撑榻,薄唇凑到她耳边,“哈你痒了哦。”
凌绝袖簌地弹起,动作敏捷,就要往床尾躲,但由于不辨方向而好似预备去撞墙。翎绮沂实在没办法,唯有避过她的伤处急忙伸手去护她的脑袋。
啊!
两人同时惊叫起来。
“夫君啊,你怕痒也不用怕到要寻死那么严重吧?”翎绮沂顾不上自己被撞疼的手,只去揉凌绝袖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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