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早朝来报,翎绮沂知情,稍微一愣,也终没像以往那般严令制止,只是摆了摆手,说一句随他们去吧,便埋下头去接着处理手边要事。
今年三十有四的仲景女帝,眼眉间已不见了少时着意饰出的婉柔温忍,取而代之便是一君镇廿国所必须的果敢与霸气……其实,经年累月的繁忙国事并不能让她出现这些“不良反应”——对于翎绮沂来说,这些确实都是“不良反应”——身为皇族,可武艺超群,可聪颖博学,可纯良温和,可武断专横,甚至还可是非不分,平庸无能,但那关系着制压皇权的“果敢善断”与“雄霸之气”,决不能有也决不应有。只因他们是皇族,他们可以是治世文臣,可以是功高武将,可以是鼠胆宵小,可以是纨绔子弟,却不可以是皇帝。皇族的悲哀,便是一世也需善捏分寸,衡量重轻,进退有章。关于这点,尽管翎绮沂的体会大不若玉千斩那般入骨深刻,但处于她的位置,其实也真用不着像玉千斩那般举棋思百步,一步三回头。
少年时养成的习惯,已然深深烙在脑海中,时至今日,翎绮沂也不觉现下自己拥有的这两种王者气质是“好的”,而这些“不好”,都要怪那个啰里吧嗦的驼城许和调笑朝堂的林不怀:
驼城许秉承中土府学之菁华,言必因果有序,轻重有别,粗细有格,却同时也继承了文人性子里去不掉的卖弄,永远是话分三段,引经据典,上诉星天之浩瀚,下感厚土之沧桑,朝中要让他放开了讲,怕是连翎绮沂都要听得昏昏睡去的,所以每次一见他有提案,翎绮沂便根据昨夜同本奏章的印象,直接宣一个准或不准,再不许他多言,此为,被迫果断。
天下已定,林不怀闲而无事,当然得回朝报告,偏偏他是军营中混惯了的脾气,当年跟着凌绝袖还好些,早朝顶多半个时辰,凡事凌绝袖一句话搞定,没什么需要讨论的,现在翎绮沂主事,动辄有大桩议案摆上桌面,一议就是半日,他自然受不了,更何况议事文官们的之乎者也,四书五经,八股骈文,令他常觉腐气熏天,难耐之下,屡有当堂调戏驼城许和他那一干御学府的老朽之事发生,他身为武官首要,又是开朝元老,众臣自是敢怒不敢言,翎绮沂见此风不可放任,否则朝上便再无愿参议之臣,于是林不怀再逗弄得过分时,她便幽幽长长喊声“林大人”,一个冷眼丢过去,逼得林不怀登时收敛,粗看,确有霸气。
散了早朝,“果敢、霸气”的女帝神情疲惫地回到启德殿,环视满室,空空荡荡,百般情绪难以排解,低叹一声,随即换了已婚女子的日常服饰,唤上洛莫,套一架平凡无奇的马车,便出得宫去。
六年了。
对于她的离开,早该习惯了。
但还是忍不住要去寻她。
真是太不争气了……
翎绮沂无奈地承认自己身为凡人所必有的劣根性。
这样的自己,怎么对得起她……
翎绮沂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得已的叹息。
长街两旁摆放的供桌逐年增多,香火供品也一年比一年丰盛。
自从凌绝袖这个当仁不让的昏君死了之后,人们竟纷纷念起她的好来:若不是她,八十二万雄兵灰飞烟灭只在眨眼间;若不是她,数十万户人家从此支离破碎;若不是她,眼前惠及洋洋数万里的太平盛世绝无可能……
“郡主,该回宫了。”
转眼已是日暮,洛莫恪尽职守地提醒翎绮沂。
翎绮沂透过两面揭开的厢帘,亦知天色晚矣,却终不愿轻易放弃,“迟些。”
每年今日,她都会微服出宫,只为亲自找寻那个此生注定与之纠结不清的人。然而,直至更鼓响起之时,结果,依旧与往年一般。
洛莫催马快行,及至启德殿门前,隐隐看见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正朝殿阶方向慢悠悠走去,便转头对马后轿厢道:“回了。”
翎绮沂掀起前帘,看了一眼,遂命洛莫停马。
“你们两个,今日又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叫朕寻了一圈也没见着。”翎绮沂立在马前,冷着脸端出一副国君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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