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燕飞卿又如何不是将门虎子?只是偏偏,燕家先已出了个燕召,生生盖掉他的风华。只是偏偏,燕军与朝廷的关系尚如此微妙,让他不得不一再让以大局。
从武艺上的不被家族赞同,从他擅长的轻功被世人偏颇认识,从他靠燕召关系当上将军的种种腹诽,从服从军令多年整治新兵降城绝少军功,再到如今的进京为质毫无怨言……倘他不是燕家子弟,必不至于此。
燕飞卿他也,真个委屈。
念及此,阿罗心中慨叹,竟不能再次掀帘,去看燕飞卿举目城门的默然背影。
——只她若还有一分影响力,便要保得燕飞卿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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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七日后,阿罗与燕飞卿再次于燕府相聚,坐而论茶。
于她,拜见了病重的皇上,拜见了皇太后,拜见了亲姑母皇后,自然也拜见了豫太子与燕家一干子长辈。最后也回了趟国舅家,拜见了父亲兄长,王家一干子长辈亲戚。如此一轮下来,尚不得十分周全。最后只得请了个御医过来,半是借口半是真地诊断出由于长途跋涉之后又辛劳拜见,身子撑不住了,已然微恙。这才回了其他不那么重要的皇亲与长辈,容日后赔礼。
她这般辛劳,与一回来就谢客的燕飞卿赫然形成对比。燕飞卿只拜见了豫太子与皇上,以及燕家一两个长辈,此后就一直在别府里,闭门不出。直到此时与阿罗的会面。
两人对坐,阿罗静静地给燕飞卿斟茶,彼此也并不多话。
这些年来,她和燕飞卿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燕召,超过其他人。彼此之间业已养出默契,到而今这般境况,一时竟也都觉得,无甚可说。
于是只有斟茶。
半晌,阿罗看燕飞卿啜了一口茶,忽然微笑叹道:“想当日,多要你飞将军几两阳羡茶,你倒是三不五时地挂在嘴边。如今——”
话一到“如今”,却忽地顿住,不知如何说下去。
燕飞卿笑着接道:“如今这上等的极品新茶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想起来军中那些,倒都是些过了时走了味的了。”
他玩味地转着手中的雪窑杯,抬眉看向阿罗,朗朗一笑,赞道:“好茶。”
阿罗默然不语,只是臻首向前,又替燕飞卿倒满一杯。
却叫她,有甚场面闲语好说。
“怎么了?小婶子真的疲倦了?”燕飞卿见她神色不佳,倒还兴致勃勃地调侃。
阿罗微微笑,摇了摇头,放下茶壶,看着燕飞卿。
眼前这男儿,分明飒飒爽朗,伸展自若——若说燕召千万隐忍在心,所以沉稳淡漠,千军于前色不动容;那么燕飞卿亦是百般委屈,何况年岁又比燕召小,如何竟是燕家最为洒脱,最为从容世故之人?
她这心思百转千回,却不敢向前捅破这张薄纸。
只怕一捅破,属于燕飞卿那独有的淡淡怅然,便会霎时从那纸后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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