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回头叫我:“乔。”
“怎么了?”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开玩笑,现在我想确认一下。你对上校,是真的没有超出界限的感情吗?”
我本想说是真的没有,但是说出口的却是“不知道”。
迭歌的表情变了又变,似乎是在考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又不知道怎么说:“奇瓦利爱尔上校不是你能把握的人,他在首都社交界有点名气……”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没有妄想过能和他有那种事情,你知道的,这不可能的。我只希望能和他做情谊深厚的师生,这是我的目标。”
迭歌点点头,认可了我的看法。
期末考试过后便是暑假,恰好赶上首都社交季的尾声。这时候有头有脸的贵人们携家带口前往郊区庄园的避暑别墅寻欢作乐,夜夜灯火通明,弦歌不歇。我身着精纺夏季晚礼服站在露台上凝望黑色的运河,身后便是一厅欢声艳语。
今年春天,我大哥和照顾他的女护士在乡下小教堂偷偷结婚,待父母得知时木已成舟,断无一点回头的可能。父亲和母亲虽不至于和他断绝关系,却也失望透顶。爷爷从一贫如洗一跃而至有钱人的行列,到了我父亲这一辈便该思及转型,打入真正的上流社会。须知我家再有钱,无权无势终究不能长久。然而,有句老话是三代才出一个贵族,即便是成年后受过良好教育、娶了学者家庭出身的妻子的我父亲也被那些豪门看不上,甚至拿不到许多宴会的隐形入场券。父母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代上,指望我们,尤其是作为继承人的大哥能打入名流圈子,稳固家族地位。大哥任性的婚姻不仅断绝了联姻的可能,更让我家沦为笑柄。母亲从三年前便带大哥出席这些场合,今年只能硬着头皮带二哥和我来了。
那些虚伪的矫饰、繁琐的礼仪让我很不痛快,但似乎我冷漠而彬彬有礼的态度也是上流社会推崇的礼仪的一环,倒让他们看重了一些,毕竟暴发户常被人笑过度热络。仔细想想,我竟然不自觉地模仿了奇瓦利爱尔上校那种漫不经心又挑不出错的模样。感谢麦罗拉夫人次次让我挂科,文艺课年年不同的课程内容让我戏剧、乐器、绘画、文学样样都知道一点儿,不至于在言谈中露馅;她还用教鞭纠正了我的舞蹈姿态,让我不像个来自十年前的人。我二哥就不太讨那些人的喜欢了,尽管他到了适婚年龄,并且真的想要认识那些穿着丝绸裙装、装饰着鲜花的女孩儿。他长得还行,学识也够了,只是气质不太符合那些人的审美。这不是他的错,他没有必要为这个难过,我想这样告诉他,但我也知道他一定不想从我这听到这些话。
我不想认识女孩,倒有一些女孩或者她们的父母找人打听我。当然在知道我的家庭背景和年龄以后大部分人打了退堂鼓,但还是有一些愿意和我结识。我母亲似乎生平头一遭发现小儿子的卖相如此好,马不停蹄地带我出席不同的花卉展、赛马会、网球赛和宴会、舞会。如果这就是上流社会的乐子,那它们真的很无聊。不过,我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上流社会娱乐的全部,只是愿意施恩给外围人士加入的一些。就算这样,也已经十分累人了。
今天的舞会很重要,据说某些核心圈子里的权贵也会参加。母亲在我们的着装、配饰上下了重本,耳提面命让我们好好表现。我应付了一波又一波人,迎接了他们的审视和微妙的目光。我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漠的,直到一个熟人挽着一个女孩向我介绍:“这是卡玫莉亚·奇瓦利爱尔女士,父亲是……”
听到那熟悉的姓氏我蓦地提起精神,方才细细打量她的面貌。她长相甜润,穿着流行式样的细长筒裙,披着薄纱披肩,仪态完美地平衡了娇矜和娇怯,像任何一个让人称赞的名媛一样。
和上校没有半点相似,连发色都是截然不同的栗色。我不由得有些失望,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仍然像个绅士一般邀请她去舞池共舞了一曲。说句实话,和她交谈起来倒是能感觉到她和我的上校有点像,就是那种用礼貌掩盖着的,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自我中心感,让我感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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