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的,是个卧底。”
王美仁道:“正是。接下来给你安排差使,也有了正当身份。”
我闻言没了笑容,叹了口气,深思熟虑后,换上一副真挚的忧虑面孔,问道:“王哥,这是咱哥俩儿私下里说,我也就这么一问,您一听一过。”
“你说。”
“政府接手了以后,对于其他党派,做何态度?”
王美仁道:“上面自有安排。听说现在正在重庆举行和平谈判,还没出结果。”
我又喝了口奶昔——一大口——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先生,我想让您知道,我既不是当官的料,也没有当官的意向。只想做个平头百姓,陪陪老婆,逗逗孩子,也就是了。国家大事,我不懂。”
王美仁道:“我看你是不想懂。如今虽然倭寇穷途,但是——”他压低了声音,凑得近些,说道,“但是又来了苏联人。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帮咱打日本,日本人解决干净了,他们还赖在东北白吃白喝不肯走,这也是‘外患’呀!”
我嘲弄地笑问:“如果是美国人,咱们是不就另当别论了?”
“美国人不一样,我们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换他们的东西,这是交易。苏联可没说要银子!”
对话陷入僵局,一如这政局上青黄不接的时日。王美仁在等我想明白,但我不需要想得多明白——我不愿意内斗,我看到的多是战后物价飞涨、钱币不通、通货膨胀、民不聊生,这么个比受日本人压迫更要难活的日子,需要的是四万万中国人求同存异,放下私见,众志成城地发展经济,促进民生,而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吃着百姓的大米争权夺利!
我将剩余的奶昔一口气灌进嗓子,说道:“王先生,您给我些时间,等到谈判结果出来也不迟。那时候,才是真正需要人的时候。”
王美仁冷笑道:“你既然这样想,我只有允许了。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一日不恢复党籍,你便仍是民族的罪人。中国人自古最仇恨的不是敌寇,而是叛徒!”
他说完,留下钱起身走了。咖啡还剩大半杯,尚存温热,一如王美仁嘴里才生产出的诱降。我的嘴里是奶昔的甜,他的嘴里是咖啡的苦,而实际的情形恰是相反。他对国党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谜一般的信心,言谈间好似胜券在握。胜了又如何?关键时刻不休养生息,正如小病不治,还去外面蹦跶,一拖拖成了大病——死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国家!
回了家后,由于思虑过重,我小病了一场。马姨柳叔轮流来过,马姨带来了邹绳祖的问候,柳叔却带来个棘手的消息——依宁青梅竹马的小同学冈山平与母亲冈山纯子登门求助。
我正发着烧,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脑袋也转不大过来了,有气无力地问道:“他们不是要回日本的吗?”
柳叔愁眉苦脸道:“日子急,哪有那么多时间把日本人都带走?现在是士兵及其家属优先,可是冈山先生多年前,就在一次任务中殉职了。留下孤儿寡母,估计是走不掉了。”
我闭上眼睛,冈山凄惨的死状出现在眼前,外露的肠子几乎顺着眼球流入喉管。早上喝下去的半碗小米粥翻涌上来,弃胃而去,投入痰盂大敞的口腹。柳叔一边给我顺气,一边大呼小叫:“诶呀大少爷,您瞧我,就不该拿这事儿烦您!”
胸口不再窒闷,我漱了漱口,哑声道:“别介,冈山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妻儿老小,我不能不管。只是住在大北关,人多眼杂,对太太名声不利。这么着,你悄么声的,送他们去东陵老宅,安顿好了,时不常去送点儿东西去,让他们就在那儿好好过日子吧。”
柳叔先头儿还“嗯嗯”应着,到后来睁大眼睛,“啊”了一声,说道:“就把宅子白给他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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