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摧折,而途中事无巨细尽是穆子石一人尽心思量操持,包括用饭住店雇车问路,乃至与车船店脚牙这些最难缠的小人物磨牙费口舌。
自己只需埋头跟在他身后,信任着他,也依赖着他,却忘了穆子石也不过血肉之躯冲龄单薄,自己累了倦了可以呼呼入睡,他却还得提心提神于夜色中的危机,或是去思索猜测一切可能的蛛丝马迹。
自打落凡尘后游走市井,忍气吞声的是他,机变百出的是他,屈膝下跪的是他,甚至连杀人,也是由他手染血腥。
自己奢侈的病过一次,穆子石衣不解带熬夜服侍,他却连生病的机会都不能有也不敢有,每时每刻,他必须站在自己身前,遮挡风雨甚至是明枪暗箭。
难怪他饮食渐少衣衫渐宽,可自己却视若无睹,或者就是看在眼里却从不曾真正在意!
一念至此,齐少冲心头好似被浸透了黄莲的粗糙绳索狠狠绞着,又是苦涩又是痛楚,子石不喜欢自己是应该的,若是四哥跟他一起逃亡,定然不会自私的任由他吃这么多的苦……
天色已晚,明瓦楼的丫鬟熬着药,竹西却细心,去前院转了一圈,再回来时,跟着她的下人手里便提着个硕大的食盒,竹西一样样捧出热乎乎的饭菜,盛好两碗饭,轻言细语:“爹,少冲,你们先用些饭罢,照顾病人哪能急于一时半会儿的呢?”
万荆尚有些迟疑,齐少冲却霍然起立,直冲到桌边也不坐下,端起碗就吃,狼吞虎咽,咀嚼之际,更带着股狠劲,视米粒菜肴纷纷作仇雠敌寇一般。
万荆谙熟人情世故,见状倒有七八分明白,心道:这俩孩子都是好的,相亲相爱,把对方看得比自己更重,这等情义只怕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不觉更增几分好感。
待药熬好,齐少冲不会喂,却亲自捧着碗站在一边,丫鬟用药匙舀着送入穆子石口中,穆子石人事不省牙关紧闭,根本就喝不下去,纵是狠心撬开牙关硬灌,也咽不下去立即吐出,或是承受不住呛咳不已。
万荆蹙眉,忧心忡忡道:“这可不行,药石不进可怎么办?”
齐少冲闷不作声,却端起碗含了一大口药汁,凑到穆子石嘴唇上,密密堵住,鸟儿喂食一般,一点点把药渡了进去。
竹西立在一旁,略吃了一惊,随即释然,他们兄弟相依为命,兄长病重,做弟弟的情急之下有如此举动也不足为奇。
这药一哺进口,涓涓融融,不疾不徐,柔软温存的沁入,恰到好处的润泽着快要烧焦龟裂的身体,穆子石昏迷中并无吞咽汲取的意识,却有接受的本能,喉头微动,竟当真咽了下去。
齐少冲一口一口,足足顿饭工夫才喂完一小碗药,虽仍有不少顺着穆子石的嘴角溢出,但好歹总是吃进去了大半。
见此情形,万荆轻吁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半日情绪激荡,桩桩件件的事纷至沓来马不停蹄,此刻得以稍缓,疲倦感登时上涌。
齐少冲开口道:“姑父,你们先去休息吧,哥哥这儿有我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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