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父与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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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玉调淡定之:“嗯。”

六月急了:“也不侍寝了哦!”

南玉调淡定之:“嗯。”

六月同学不说话了,瘪着小嘴,红着眼圈,乌溜溜的眼珠子泡在水里打滚,大眼一眨,泪珠子跟金豆子一样咕噜咕噜滚下来,小膛也跟着起起伏伏,接着小嗓子也一抽一抽,颠簸的马车里,他的声音也有些颤:“娘美人为何不理月月了?娘……哼哼……美人……不喜欢月月了吗?娘、娘美人以后都……都不亲月月了吗?娘……娘……娘美人要把月月丢掉了吗……呜呜——呜呜……娘……美人……”

介于六月的断句断得太有杀伤力,南玉调本还想着再晾他几轮,现也敌不过他那声声催人心酸的“娘”,一把将六月抱进怀里,吻着他湿漉漉的长睫毛,轻哄着:“是谁说不同我玩了?谁说我是个坏人?谁说今后都不喜欢我不亲我了?嗯?”

六月在她怀里闪躲,地拨鼠一样死命地往她怀里钻:“月月错了,月月以后不惹娘美人生气了……”

玄纱在马车外同金玉相视一笑,那眼神翻译过来就是说:姜还是老的辣!继而又听马车里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耳语:“娘最喜欢月月了……”车外两人登时大惊,面面相觑,没听错吧?她是说“娘”而不是“娘美人”吧?没有断句吧?她……?!

一路南下至三江口,到了浦洲也不曾特意逗留。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是这样的旅行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实在还是枯燥了些。带来的书路上也看完了,六月便有些坐不住。途径书斋,南玉调拿了块牙佩给六月:“把牙佩给书斋老板你就可以进去看书了,娘晌午来接你。”

六月瞧着这牙佩很是新奇:“这个是银子吗?它可以买很多书吗?”

南玉调他的头:“这不是银子,也买不到书,但是有它你便可以在书斋里无限制阅读。”

六月兴奋地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跑进书斋里去了。

那厢南玉调的马车刚走,这厢又迎来一顶软轿。

立在轿旁的黑衣侍者道:“容属下先行打点一二。”

沉冷的声音自轿中传来:“本侯在书斋等你。”

不知遗传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这般强悍,但六月也确实算是极为聪明的孩子,三岁便已识得许多字,自己翻了许多书了。即便如此,对于年仅四岁尚未进行过系统教育的六月而言,一个人去翻《大落志》显然还是难度太大了。这不,翻了两页,画了近二十个圈圈的六月终于忍无可忍,将生字抄在纸上准备去请教他人。此时时间尚早,书斋人极少。加之六月是拿了南玉调的牙佩,老板便将他安排在了里间的贵宾楼里,六月愣是跑了几个房间也没瞧见个活人。

这书斋原是济善堂下收养孤儿的学堂,后来随着规模的迅速扩大,书斋的作用也变得复杂起来,辟出一块对外开放,所藏书籍只借不卖,表面看来虽不盈利,间接却不知施恩于多少寒门志士。光是知恩图报者每年馈赠就足以让书斋顺利经营下去了。

六月跑下楼终于在池子边见到个人。那人披着素白长衫,手执书卷,面池而坐,听见响动微微侧过脸来,瞧见是个孩子微微有些怔愣,但很快便恢复淡然。那孩子倒也不怕生,颠颠地跑过来,眼巴巴地瞅了瞅男子,又瞅了瞅他手里的书卷,很是欢欣地把自己手里的纸递到男子眼前:“美人叔叔,这是什么字?”

美人叔叔?!

某美人淡定的眉心很不淡定地挤了挤,似乎连眉心那颗朱砂痣也不自在地纠结了。不知道为什么,男子心中有股强烈的貌似被调戏了的感觉。但那感觉却并非被冒犯的不适,而是仿若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个谁声声喊着“美人、美人”,却叫心里头一抽一抽的难受。

男子定了定神,瞧了瞧那宣纸上的字,道:“戮,杀戮的戮。”

六月眨巴着眼“哦”了一声:“谢谢美人叔叔!”说着一溜烟跑了,但没过多久又拿了张纸下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男子,“那这个字呢?”

“缰,缰绳的缰。”

“哦——”六月恍然大悟,一扭屁股又跑上楼换纸去了,小脸儿跑得红扑扑的。写得急了,新墨染袖,跑得急了,在楼梯口险险栽下,眼见就要摔个五体投地,却不料腰间一紧,小六月还来不及惊呼就已跌进男子怀中,淡淡茶香环抱而来。六月低头瞧见“嗖”一下就不见的银丝惊讶地睁大眼睛,兴奋地举起小拳头:“美人叔叔好厉害!”说着“吧唧”一口香在美人脸上,不顾美人瞬间僵掉的表情,得出一个极是天真且惊悚的结论,“美人叔叔你是蜘蛛吧!”

“……”

此美人显然没有足够的娱乐神,他在神经系统短暂的僵化之后直接取走了六月手里的纸,展开来瞧了瞧,目光有些怔愣:“你在看《大落志》?”——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的正是个“鞅”字。

“你怎么知道?”小天真六月同学可爱地捧起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哇!美人叔叔你真的是蜘蛛哦!那你家是不是在盘丝洞?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但是月月昨天没洗白白,而且月月太瘦啦也不好吃,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吃我?”

这个连珠问得很是有技术含量,男子的表情僵着僵着有些崩,崩着崩着便有些抽,刚刚才来的黑衣侍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主子似乎要笑了,但始终未能见到笑容在他的世界里重生。美人色冷,双睫微垂,敛住眸光,唇张张合合,听不出丁点温情:“此字为鞅,君鞅之鞅,取约束之意。”

孩子心,六月的注意力全都被“会吐丝的蜘蛛”这个推理所吸引,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便坐在男子腿上四处寻找银丝出处,这才注意到这男子坐的椅子有些奇怪,两侧都装了大轮子,六月好奇了:“美人叔叔你的椅子为何有轮子?”

男子少顿道:“腿疾不便,以此代步。”

六月眨了眨眼,又瞧了瞧男子一动不动的膝盖,赶紧扭着小屁股小心翼翼地从男子腿上爬下去,然后低下头,将脸凑近了男子膝盖,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再用小手很小心很小心地揉了揉:“吹吹揉揉就不痛了,不痛了哦——”

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万马奔腾自心中最荒芜的那片戈壁汹涌而过,烟尘滚滚很快没了踪迹,却留那蹄踏千金沉沉之感久久震动心头。又似种子破壳,“咔”一声脆响,挡也挡不住那微小的力量沿着血脉盘错节斩断不得。猛的转动轮子,男子背过身去,肩上的白袍飞舞出疑似仓惶的模样:“你现在看《大落志》未免之过急,不若先读熟了《学子经》再说。”说完,推动椅轮驶上长廊,冷冷唤了声,“飞星,还不出来?”

黑影闪过,落在轮椅之后。六月又惊叫一声:“啊呀!又来一只蝙蝠!”

飞星脚下一崴,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那孩子,眉心一枚倒十字刺青,睫毛浓长,眼黑如夜。飞星心中惊了一跳,那眼睛,如她在前。忽然想起那夜逃路上她说她已有孕的事,这些年不曾想过去寻那孩子,大约心里是有些恨的,总觉得那孩子也是害她命丧的凶手之一,也隐约听说毒六身边带着个眉间有刺青的孩子,年纪应该也这般大小吧……浑身一僵,每个毛孔都发起怵来,飞星猛地转过脸,推着轮椅匆匆离开,再不敢回过头去。

晌午,南玉调的马车一到,六月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去往南玉调怀里一扑,拱来拱去地撒娇。南玉调素来五感敏锐,此间便闻到六月身上染着极淡的茶香,想起故人不免眉头蹙了蹙:“打翻茶碗了?怎的多了股子茶气?”

六月摇摇头,举起袖子吻了吻,担心的问:“月月臭臭吗?”

南玉调莞尔一笑,掐了掐六月面团子似的脸颊:“我的月月香香的哦。”

六月心想这肯定是方才那蜘蛛美人叔叔身上的味道,还是不放心地追问:“娘美人不喜欢吗?”

淡淡茶香,若有若无,宁静致远,淡泊儒雅。南玉调抱紧了六月,用额头抵了抵他的小膛:“不,娘很喜欢,有你爹爹的味道呢。”

六月愣愣地睁着圆溜溜的眼,有些听不明白,又或许是不敢相信:“爹……爹?”

“嗯……是时候让你见见他了。”+++++++++++++++++++++++++++++++++(少年青葱,亡命天涯~~~下一章:子~~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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