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韬知道唐十一故意躲着他,只好顺着他意思吩咐司机了,“嗯,好。阿成,往沙面去。”
唐十一坐言起行,过不了几天就带着人马外出找农民种植罂粟了。白文韬本以为他满腹黑水只能对付同样心计浓重的老狐狸,对着直率坦白的乡民反而会言语不合,但一个月以后他就收到唐十一的电话,说一切顺利,让他不必担心。
白文韬挂电话以后,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得去看一看心里才踏实。
广东六月天早已热得人汗流浃背,白文韬趁着天色未亮就出发了,但到得了番禺,热头已经开始冒出红火来,吱吱蝉鸣更让人觉得满心烦躁。白文韬下了车,找到了唐十一下榻的招待所,知道唐十一下田地去了,就戴了个草帽,也朝农田走去。
满眼都是绿油油的幼苗,白文韬看着那些幼嫩的茎干,心里满不是滋味。他知道那些就是罂粟苗,两三个月以后就会开出艳丽的花朵,随后结果,变成害人的鸦片。如果在两年前,说不定白文韬会跟唐十一一样,一把火烧了它们。可现在,却只能靠它们取信日本人,只能靠着这微薄的信任苟延残喘。
白文韬叹口气,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就看见田埂上有三四个人坐着聊天,其中一个穿着棉布短褂、拿着草帽扇风的,不就是唐十一了?
“十一!”
白文韬朝他们打招呼,唐十一听见叫声转过头去,马上笑出了一口白牙,跟那几个农夫说了一声,就跑着迎上去了,“你怎么来了?”
“我还担心十一爷搞不定,看来我真是多虑了。”白文韬仔细打量着唐十一,一月不见,唐十一黑了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肤色黑了,看着也有点瘦了。
“我们到树荫下再聊吧!”
大概是在乡间生活单纯简朴,唐十一少了些在广州城里的阴郁,拉着白文韬到一处高地,拣了一棵树荫浓密的大树底下坐了,又拿了水壶给他,“我们两个都多虑了。”
“怎么说?”白文韬也的确渴了,接过水壶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我们把农民想得太复杂了,他们根本不会有我们那么多的想法,我说你们种罂粟,我给钱,种够数目以后你们种自己想种的,就归你们自己,他们一听就乐了,都不用我去宣传,就呼朋唤友地过来要跟我合作了。”唐十一说着,那水壶拿了回来,也不介意白文韬喝过,直接对上壶嘴就喝起来了。
“其实农民很简单的,不过求两餐温饱,思想简单些,也挺可爱的。”
“是啊,可爱,也可悲。”唐十一转过头去看白文韬,一刹那又是那个唐十一了,“就算明知道种出来的是鸦片,是害人的,也还是欢天喜地地种,不知道该感谢他们还是怨恨他们。”
“要这么算的话,那广州人们是该感谢我们还是怨恨我们?”白文韬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盖到唐十一头上,“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的,反正必须要有人做的事情就由我们去做,对吧,十一爷?”
唐十一心里一跳,带着熟悉体味的草帽盖在他头脸上,听在耳里的话也似曾相识,他莫名地觉得比刚才更热了,“天越来越热,这样晒下去会中暑的,我们回招待所吧,晚点我带你到附近的罂粟田转转,你回去也好跟田中隆夫汇报。”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快步走下高地。
“我为什么要跟田中隆夫汇报?”白文韬起身跟上,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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