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丽人行(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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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听也像是故意的说辞令任孤飞倒足了胃口,视力比别人更好,酒也还没有消化,只能对拦住去路的家伙饱以老拳泄恨。

“任孤飞——”被隔开的瞬间花慕容叫了他的名字,“我对那位绿眼睛的美人什么也没做,看样子她也想去白露观。”

清晨的霜露,将旅人的衣襟悄然沾湿,早起的寒意,挡不住踏青者的脚步。人们都不愿辜负这江南如许的春光,而让浅草和泥土将马蹄润湿。

被一片姹紫嫣红的吸引的阮君与贺兰,从车上下来戴上帷帽,也骑上马奔驰了一会,四处只见柳亸莺娇,水荇牵风,贺兰飘行得急了,便停下来等阮君,无意间瞧见一只芙蓉鸟的雏鸟不知怎的从巢里跌出去,半身污在泥水里,悲鸣不已。那一带都是水荇,贺兰飘下了马,提着裙子小心下到水边,救起雏鸟,正要起身,却不妨脚下溜滑,也一脚陷了进去,这一下鞋子黑了大半,贺兰飘“哎”了声,此刻一手托着雏鸟,一手又找不到借力处,怕再有事故,便唤来马儿,扳着马鞍拖出脚来。

拖拖曳曳走了几步,找到个干净处把鞋子除去,先洗净了脚,再看那鞋子不由犯愁,装饰着珠花的软底绣履,丝质的鞋面禁不起半点污染,随便丢下又觉不妥。正踌躇时,有人咳嗽了一下方走近,生怕惊着了她,从怀里出块手帕说了声:“得罪了。”半跪下去,将她的赤足包在帕子里裹了个妥妥当当,没有碰到她半寸肌肤。裹完扎紧,方扬起一双细长的单眼皮的眼笑道:“好了。”

尽管有帷帽挡着,贺兰飘的赤足被这陌生男人看了个仔细,也羞了个满面通红。忽然一条鲜红的皮鞭抵在那男人后脖子上,卓仙衣的声音冷笑道:“任兄,任公子,——真是幸会啊。想不到你竟然还敢调戏我的夫人?”

任孤飞无限惋惜地看着贺兰飘缩回她那只仅够他手掌大小的玉足,视觉上的美妙感受足以令人细细回味。

“还是说,任公子其实专程在这里等我?你不觉得我们最近见面过于频繁了?”卓仙衣不无讽刺。

每次被那双似嗔非嗔的凤目注视,都有一种周围变得澄澈起来错觉,任孤飞对漂亮的眼睛还是没有丝毫抵抗力:“怎么说呢,找遍整个轻车港,能够有胆量有气魄受得起我这件宝物的,只有卓少船王了,我任孤飞就算再蠢,也知道谁最适合成为它的主人。”

临水的开阔处,就地牵起连绵的帷幔,放下随行的矮桌和锦褥。恰是晌午用饭时分,因路上没有合适的店子,从早已预备好的食盒里摆出酒菜,仙衣请任孤飞也入席。

任孤飞见阮君和贺兰飘离得稍远,层层叠叠的衣裾,拖曳在草地上,也成了一道瑰艳的景致。阮君在嵌宝阁见过,已觉惊艳,贺兰飘却一直和阮君说话,头低着看不分明。

二女用个盘子盛了水,替那芙蓉鸟儿清洗羽毛,时不时被翅膀拍了一脸水沫子,引来女孩子们云雀般的欢笑。“人生当此境界,夫复何求?”任孤飞全然陶醉其中,忘记了身处何地。卓仙衣提醒他:“方才任公子提到什么宝物?”

对这个三番两次突兀出现在面前的人物,卓仙衣总是充满了好奇,姑且不谈他和那位应该来复仇的异母兄弟可能存在的牵连,此人本身就存在着不少蹊跷暧昧处。

这次任孤飞露出悻然之色:“我近来不怎么走运,本不该做自己人的生意,可是手头实在有点紧,就如我之前所说,找遍整个轻车港,能够有胆量有气魄受得起我这件宝物的,只有卓少船王。”

“我们真是自己人么?”卓仙衣戏问了一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个清楚,你说你和内人的姑母成了姻缘,毕竟口说无凭,内人就算要认亲,到底也有些疑虑。”

任孤飞露出奇怪的笑容,倒令得那边给鸟儿洗澡的贺兰飘下意识不安起来,稍稍侧脸听他的说辞。

“阿雪倒是讲到过几件少船王夫人幼年的事情,不知真也不真。据说少船王夫人冬天特别怕冷,她担心别的小动物也怕冷,常常在夜里把门外狗啊猫啊放进来,和自己睡在一个熏笼上,最多的一次同时挤了五只动物,其中包括一只母**和一头鹅,后来母**竟然还留了只蛋在熏笼上……”

卓仙衣和阮君都笑起来,知贺兰飘确有其事。贺兰飘怪不好意思,只是埋怨姑妈还记得这些小时候的琐碎。

“少船王夫人五岁多时,被个和尚拐去,家里也不慌张,放出训练过的蜜蜂寻觅贺兰家女儿身上独有的香气,未走多远便找着她,抓住了拐子。问她为何不哭叫,她却说那和尚和隔壁家的阿婶一样疯癫可怜,好在知道自己是丢不了的,不妨陪他说说话。原来那和尚一再说她应早早修行,倘若不修行,日后将遇到极其厉害的凶星,怕是过不了这一关,还一直说她具有灵慧。据说少船王夫人小时候还有点咬舌头,可是偏偏喜欢唱歌……”

贺兰飘已经斟了杯酒,低眉敛目站在他面前,敬道:“如此说来真是姑父了,今日初次相会,往后日子还长,看姑父是领侄女这杯,还是要继续取笑侄女?”

虽然眼前丽人满面笑意,听到“往后日子还长”这句近似警告的话,任孤飞竟马上住了口。想必对鬼神流的关门弟子,还是颇有忌惮。只见贺兰飘肤光胜雪,一头柔软丰厚的乌发编盘起来,仍有满满一把富余,长至腰际,显得愈发纤细婀娜,柔若无骨。她更美在那股生动的神色,哪怕她只是静静站着,瞅着谁,那人便会不由自主被她感染,她一笑,那人也会下意识笑起来。

任孤飞尽管如痴如醉傻笑,却也不敢真的在对方具有威胁的暗示后喝下这杯酒,全都偷偷扣在泥土里。他话锋一转,“都说鄱阳的潇湘碧有两件异宝,少船王可知是哪两件?”

“愿闻其详。”卓仙衣多少也听说过只字片语,只是还未考证。

“此人姬妾众多,有犯了不可饶恕过失的姬妾,他也不会杀,说杀女人是最煞风景的事,却给她们喝一种叫人鱼泪的东西,只小小一杯,便可令人永久沉睡,如此一来,既令她们得到惩罚,再无法忤逆背叛他,又能保有她们姿态,不死不腐。——此是一宝。”

“潇湘碧不愧是巫教的魔头,这等违背天理的东西,算不得宝物。”仙衣评论道,贺兰飘也不住点头。

“其实我的想法和少船王一样。”任孤飞忍不住想问,“李夜氓的忘川,比起人鱼泪来又如何?”他到底没问出口,只道:“另一件么,是个白玉瓶子,洁白无瑕,胎体薄如蝉翼,本身已算隽品。之所以称其为异宝,是因为四季鲜花在其内可以常开不败。潇湘碧以自己爱妾的名字给它命名,称做‘玉无尘’。”说着,变戏法一样,手里出现个充厚棉的锦囊,把锦囊带子一拉,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瓶露了出来。

“要证实它是不是玉无尘,岂非就要放入花枝,等候到寻常花谢之时?”贺兰飘听了那个常开不败的特异处,先爱不释手。

任孤飞笑道:“就放一枝花进去试试,有何不可?”

“我们傍晚至少要赶到观中,等不起。”贺兰飘说着四下一看,恰看见地上一片午时花,开得正好。午时花又叫半支莲,草杜鹃,午时开花,没到晚上便谢了,掐来在瓶子里权作试验。等这一餐酒饭用完,走到白露观,也就差不多了。

任孤飞实实在在,也不清楚花慕容需要多少时间,估这行人只要不赶,如这般游山玩水地过去,再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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