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流民(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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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我们去铁砂岭吗?”桂保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渴望胡冷蝶带走他的心愿实现了,小小的身体里顿时充满了巨大的快乐。

“不忙,我们先去码头看看弗朗机怎么样?”

“什么是弗朗机?”

“这个嘛——,就是红毛番的后膛。”

“什么是红毛番?什么是后膛?”……

对于一大一小在言行上的公然藐视,官兵们以难以置信的心情目送着他们,那官长愤怒得脸孔也扭曲了,正待下令,一个晶莹剔透的黑色玉牌出现在他眼前,上面赫然篆刻着“江南第一楼”的字样。

薛馥拍拍他,搂着他肩膀到背人处低语,似又把一个小金锭塞在他手里。

卓仙衣对薛馥行贿官兵的行为视而不见,只是愕然望着胡冷蝶离去的方向道:“大方地出卖自己的行程,就算没把这些虚张声势的官兵放在眼里,他就这么相信前一刻还是敌人的人吗?”

“或者他有什么仰仗?”连掠总是比较沉着。仙衣转看他:“你说在轻车港,最大的仰仗除了官府,不就是我们家?”

“……说得也是,他和宁殊道长交情似乎不错。”连掠点着头,却听仙衣嘟囔:“道长从来最不讲情面的一个人,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莫非那厮竟是道长的私生子?”

仙衣竟能把那个一脸愁苦,为人刻板的宁殊拿来作此离谱的假设,连掠却依旧安稳地回答:“可是他们长得完全不像,我看可能不大。”

连掠的有趣处就在于他说笑话也能保持沉稳,完全不动声色。仙衣听了他的回答,倒反而想想就要笑,忽见那被薛馥打发掉的官长视线落到了他们身上,和部下交头接耳几句,朝他们这边就过来了几个,想是没拿到人,不妨找几个替死鬼开开涮的意思。连掠并不起身,只把风帽拉了下来。

论起各大海港,轻车港不算最大的,却是进出人员最复杂的,由于特别允许花群英对海外的贸易,还能利用他牵制部分海寇,约束比较松弛,相对愿意到轻车港做生意的各色人等就相较其他口岸来得多,各种其他地方看不到,买不到的东西也时常流进来,造就了今日的轻车港的繁盛。

不过凡事都并非只有说不尽的好处,约束的松弛,也有其负面影响,就算当年花群英坐镇,七虎一个不少的时候,也无法管制得周全,有的人走官府的路子,有的人钻法制不严的空子,造成现在的两大隐患。一是不见光的交易十分猖獗,二是流民太多,形成的贫民聚集地的死角就多,这二者又相辅相成,便让管制难上加难。

鲜少离家的桂保如同出了樊笼的小鸟,样样都觉得新奇兴奋。吃的玩的,看的用的,胡冷蝶觉得反正时间足够,便都让桂保一样样尝试,直到他跟着一个耍猴儿的恋恋不舍,亦步亦趋竟跟到了一个满地搭建着不少花花绿绿的临时窝棚的河滩,回头一看不见了胡冷蝶,才惊惶起来。

方要叫喊,一只手掌伸过来将他嘴巴一捂,抱了开去。

胡冷蝶原本是不紧不慢跟着桂保的,察觉到耍猴人有意识地引逗孩子跟他走时,起初也想过是一般的人口贩子,之后被一群小贩围上兜售他们手里的货物时,他就明白对方是有预谋的集团。想到自己在此地为数不多的仇家,反而放了心。

他倒要看看,才作出过承诺的薛馥,想要玩什么花样,好在他手里有筹码,事先也作出过警告,所以他们应该不会伤害桂保来导致事态恶化。

既然对方先破坏承诺,他也没必要客气,直接将还围住他兜售的人放倒后,抓住其中一个准备逼问指使人。这时,一个小贩挣扎着爬起来,悄悄捡起一块大石朝他脑后砸去,眼前的黑发突然飞舞起来,在肩膀被卸下后,那小贩才感到疼痛而嘶声大叫。胡冷蝶撂起一脚将他踩得跪下,因为正好踩在肩膀上,那小贩连叫也叫不出,一下昏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连忙告饶,却还在闪烁其词,不肯供出主使。这时周围男男女女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本来一个咧着大嘴叉着手的胖子,突然脱掉上衣,露出满身往外溢的黑色肥,一步一抖走到胡冷蝶跟前,蹲了个马步。

胡冷蝶扬扬眉毛,做了个想玩就奉陪的表示。对方看来对力量很有自信,一拳打空在旁边的树木上令得树干断裂也可以证明,而胡冷蝶擅长的腿踢对他的打击力度也有限,对方怎么说也有两个多他的重量,踢上去还会被脂肪的弹和厚度抵消部分。

然而对方也拿胡冷蝶毫无办法,每次威力极大的攻击都会被灵活地躲避,而胡冷蝶的踢击都命中他身体上比较脆弱的部位,时间久了也会累积损伤,消磨力量。除了愤怒的嚎叫,他只能涨红脸拼命发动攻势。

胡冷蝶却还有余豁和围观的人一起对他进行嘲笑。算算差不多了,胡冷蝶乘他又一次扑空往前冲的势头,顺手揪住他颈后的肥一带,对方便刹不住身形,踉跄着朝前方俯冲,紧跟着屁股上捱了一脚,他块头又大,便如一个球直接冲进了前面的河水。

围观者的哄笑声中,又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扎着裙子,满身戴着琤瑽的环佩,赤脚上挂着铃铛,手中却拎着吊有铜锤的锁链,虽然不是中土的打扮,但确实是女人。见对方竟然派出两个女人,胡冷蝶虽然还在笑,表情却险恶起来。

想不到薛馥这么不要脸面,会派女人出战,他明知自己对女人和小孩都燃不起斗志,何况就算击败她们,也实在没什么光彩。

两个女人舞动小巧的链子锤,和裙子一起旋转起来,很是具备观赏,这便最高效地带动了现场的情绪,不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口哨和脏话满场飞舞,甚至有人开始赌博,即使是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也不能阻挡高亢的气氛,自然有好事之徒点起照明的灯火。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美丽到稀释了别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他刚洗过头发,穿着和场中女郎相同纹饰的衣服,脚踝上也戴着铃铛,外面披了件家常的旧衣,兴致勃勃观看这场彩的表演。而他身边的两个男人,一个比常人高大许多,沉静内敛的气势在无意中弥散开去。另一个尽管像个文士,眉梢眼角却带着煞气,他衣冠不整,敞着前襟,和这里人放浪不羁的风格倒也合拍。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手里虽然抓着个酒碗,两个腕子却被锁链限制了自由。他已了有七八分酒意,听到那美丽男子说:“咱们的人太不体面了,本是人家在一味忍让嘛。”他便赞同道:“既然是你们的人,倒也情有可原。小偷小,耍伎俩玩弄小手段坑蒙拐骗,本是你们的家常便饭。”

这二人却是卓仙衣遍寻未果的花慕容和姬离。

这河滩上聚集着百来口的流民,由于快到晚饭时间,外出的人也差不多都回来了,有的帐篷外已经升起了炊烟。在各家的锅子里都冒出不同的香气,男人们拿出酒准备舒舒服服坐下来享受一下,孩子们在各个帐篷间穿梭,正是一天最惬意最放松的时机。

就连在这里呆了两天的姬离,也觉得感染到了那种自由惬意的氛围,即使是个囚徒,他还是有相对自由,时常在集落里走走看看。因此他也看出,这个流民聚居地有半数属于一个流浪的班子,也有一些是贫困的手艺人。

他们虽然贫困,却很少看到有不快乐和想改变的,为此姬离感到十分好奇。

花慕容对姬离也感到有些好奇:“听说你之前对你们新船王有所不满,联络海贼发动了一场不小的叛变,也有人说你其实是卓仙衣的底牌,反而把反叛的人都摆了一道,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呢?”问归问,对方未必可能会老实回答,姬离瞥了他一眼:“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是不是叛徒,我们交换。”

一片哗然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原来胡冷蝶终于无奈于两个女人的得寸进尺,发现一味躲闪也不是办法,终于将她们双双击倒。其中一个由于跌得狼狈,露出了光裸的大腿,于是围观者从失望又转为了兴奋。

随着继续有人下场,人人都看出这是一局车轮消耗战了。姬离认为设下圈套的是花慕容一方,既然花慕容不是他的朋友,而双方的人数又实在悬殊,那么他该给另一方的陌生人一点支持才对。姬离从腰里出一袋小金豆,砸在赌桌上,大声喝道:“全押那个黑衣服的!”他的行为引起众人的侧目,花慕容微笑道:“倘若你赌赢,我就放你走。”姬离冷笑:“你尽管下场,靠人多赢不了他。”

其实在场的醉汉也不止姬离一个,有个比他喝得更多的瞪着发红的眼睛,目光从赌桌上抬起来时,正好看到了在和身后高大男人说话的花慕容。花慕容笑语妍妍,而那高大男人始终三缄其口,面无表情,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有个绝美的少女,在设法打动他冷酷又无趣的情人。

他的眼睛亮了,踉跄着走上前,抓起花慕容的手腕拉向自己:“那种人本看不到你多么引人注目,跟着他也是浪费。要不要让我来照顾你?”他并没发觉别人都纷纷沉默下来。

一只手搭上他后肩,醉汉眼角的余光看到正是那高大男人,不由分说转身一拳向他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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