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笑着说是。
宛珍赶忙跑回家,换了衣服就往河对岸跑。因为兴奋,削瘦的脸庞泛出少有的红润。
天色渐晚,李忆亭下班回来,走过小街,转过井沿,抬头望去,没有看到两个月来立在门前等候的宛珍的身影。自家小屋也没有灯光。李忆亭心下暗暗纳罕。不由脚下加快了步伐。
弟弟忆忠坐在门前一段木头上,正低头摆弄一把锁。听到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来,见不是嫂嫂,是哥哥,有一丝失望。
“三嫂不知干啥去啦,家里也没做饭!”忆忠汇报。
“坐门口干嘛?你不冷啊!你三嫂能干啥去,走两条街就能迷道的人,你没去前院刘二嫂家看看?会不会在她家说话?”忆亭进屋点上煤油灯。扭身放下刚在街口面店买的两斤白面。又回屋收好面本和剩余的粮票。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背后一人说,
“晚了晚了,俺这就做饭去,你们俩先洗脸等等哈。”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已经分不清哪是衣服哪是人,哪是头发哪是脸,整个一灰堆里钻出来的人。
忆忠往来人脸上仔细一认,居然是三嫂。
天哪。三嫂这是掉灰堆里了?
忆亭渐渐黑了脸。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胆,昨天还说别去别去,今天就跑去了。这还是那个事事只会说:“俺随你”的柔顺女人吗?
宛珍顾不上哥俩,拿了盆跑到井沿下打一桶水上来,顾不上天冷,全身拍拍灰,把手脸都洗了,又跑回屋开火做饭。
一晚上忆亭都没有理宛珍,宛珍再笨,也看出来忆亭生气了。
今天白天,宛珍为了证明自己能行,和男人比着干活,抢着搬砖,拎泥兜子,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比这更累的活计,可是婚后闲了两个多月,猛地这么一累,还真是全身象散架一样的酸痛。
看来,在城里也一样不好挣钱啊。这一块钱,每一分纸角里都浸着宛珍的汗水。
宛珍小心翼翼地端碗给忆亭,看着他的脸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忆忠知道兄嫂有事,也不多话,吃了饭抹抹嘴巴,一边看书写作业去了。
一连几天,宛珍都去工地干活,晚上连跑带走地奔回来给哥俩做饭。尤其对忆亭,百般小心,万般侍候,生怕忆亭骂她打她。可是这个李忆亭,也不骂她也不打她,就是不和她说话。宛珍也曾小心地问,“你要是不想俺去,干完这个月拿了工钱,俺就不去了。”
李忆亭仍然不说话。
李忆亭心想,你要是我媳妇,就该相信我,相信我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用不着你去辛苦。你该明白我不想自己老婆出门在外去受那个累。
李宛珍却想,忆亭够苦了,我不能让他柴米油盐屋里头的事,啥都要心,忆亭是干大事的人,人又好,从来不打骂我,对我又温存,我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天天心碗里还有多少米缸里还有多少面?我又不瞎不瘸,我也能干活养家。
一个多月后,宛珍在工地赢得了尊重,大家从怀疑她,到取笑她,到尊重她,宛珍付出了比男人更多的苦力。干活时,宛珍抢着干,休息时宛珍总是最后一个,等工头喊才停下手里的活。吃饭时,宛珍总是最后一个端碗,但却是第一个放下碗冲过去干活的人。小小的个子,却有一把力气。瘦瘦的脸,却有一股倔强劲儿。
工地上,难得有个把女人的身影。原来做饭的朱嫂子,是工头的大姨姐,男人们都爱跟她打一下,骂一下,笑几下。宛珍刚来时,大家也存下这个心,想调笑她。可是宛珍来了就干活,严肃着一张小脸,对谁都不理不睬,好象眼里除了砖头活计,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有谁说个笑话,她也象没听见。随着时日的增多,大家看她拼了命似的做活,都忍不住尊敬她,也怜惜她,如果不是家里穷,谁舍得自己家里的大闺女小媳妇来做这样的苦活计。
工地上的人们不再取笑宛珍,时不时地大家都会暗地里帮助宛珍,这让宛珍很感动,更加卖力地干活。
偶尔也会从家里带点自家腌渍的咸菜给大家下饭。
拿到第一个月工钱的时候,宛珍兴奋地往家跑。她要给忆亭看,她也能帮家里挣钱了。可是忆亭不抬头,也不开口。就象没看见宛珍眼眸里的兴奋,也没看见沾满汗水和灰尘的一叠钱。忆亭就象突然变了一个人,没有话,有话也不说。
宛珍的快乐和兴奋降到了冰点。
忆亭,我,只是想帮你,我只是想做事帮家里赚点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去干活。可是我不想闲着只会跟邻居婶子大娘们唠磕。
宛珍张了张嘴,把话吞进肚里。忆亭这个样子,估计说什么都没用吧。
天渐渐冷了,宛珍想趁着能挣钱,再干几天,等攒够钱,宛珍想给忆亭和忆忠做件棉袄。结婚后宛珍在家大扫除的时候,整理衣物,发现忆忠棉衣又破又脏,忆亭本就没有棉袄和棉裤。这要下起雪来,没棉衣怎么能行?
结婚久了,宛珍发现,忆亭虽然爱文喜武,可少年时期营养没跟上,身子骨不好,一到变天就会咳嗽个没完。当然,忆亭爱抽烟也是一个原因。也不是没委婉地劝过,劝轻了就嘿嘿一笑,劝重了就放话给宛珍听:
“不抽烟能叫男人吗?宛珍我告诉你,你管家可以,管忆忠也行,就是别管我,我最烦人管头管脚了,实话告诉你,我认识烟比认识你还早呢,你凭什么让我喜新厌旧?”
宛珍摇摇头,忆亭这个男人样样好,就是爱面子,爱自由。
正边洗衣服边想心事,耳边传来李墨梅尖利的声音,就象是甩耳括子一样,括得人耳朵生疼。
“宛珍!我的衣服都洗好了?明儿晌午你跟忆亭上我家去,把我那院墙垒垒。我那花池子也该修修了。”
自从宛珍嫁了忆亭,李墨梅一向以两人的大恩人自居,有事没事就把宛珍叫家去干活。实心眼地李宛珍也着实感激李墨梅把自己从后娘手里救出来,凡是力所能及,总是尽心尽力地帮李墨梅干好。
但丈夫李忆亭不喜欢姑姑使唤宛珍,今天听李墨梅又来使唤宛珍,还连自己也捎上了,忆亭转身进屋,隔窗叫宛珍,
“宛珍,你在外面磨蹭什么呢啊,叫你帮我找件衣服,我明天要下乡办事穿的。你就这么不上心。”
宛珍这边忙应着李墨梅,那边又忙起身擦手去屋里看忆亭突然要找什么衣服。
脚还没进屋,李墨梅就象龙卷风一样刮进屋。
指着宛珍和忆亭大骂:
“你什么玩意儿!噢,我这和宛珍说话呢,你就把她叫进屋,你什么意思?嫌你姑叫你们干活啦?不是你姑我,宛珍你不知道现在受啥罪哩!你忆亭有啥啊。不就吃个公家饭,拿几十块钱吗?要不是我天天照顾着你们,你们早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我这还没跟你算帐呢,你倒先给我脸子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李五心的三少爷是不?那是早五百年前的事啦,你现在有啥,不是看五娘的面子,我能把宛珍嫁你?我李家的闺女没人要了也不能便宜你个蛋黄子,原来还说是公家人,屁!骗人骗到我李墨梅头上了,谁不知道你小子恋家窝子,没出息的种子,在凤台想家,跑回来连个工作都给丢了,现在还不是给人帮忙,也不是啥铁饭碗,我算是肠子都悔青了,把个宛珍便宜了你个白眼狼!”
这边宛珍一边连声喊着“姑!”劝李墨梅,一边拉着丈夫,防着他气极与李墨梅发生争执。
看着丈夫越来越铁青的脸。宛珍知道他要发脾气了。
宛珍很怕他发脾气,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宛珍不想失去眼下的温饱与安宁。
正闹得不可开交,窗外刘二嫂赵国花走过,一听屋里喧闹,就知道是李墨梅恶疾又犯了,跑来找小两口的碴。
这个李墨梅也真是,没见帮过小两口什么忙,家里啥活都让李宛珍去做,还隔三差五跑来找借口教训宛珍一顿。看样子今天不知在哪儿受了谁的气,又跑来排喧小两口。估计忆亭在家,才闹得这样家翻宅乱的,这小子脾气倔强,可别弄出什么事来。
刘二嫂心里想着,肚子里琢磨着,脚下可没停。
快步走进宛珍的小屋,一把拉住正拧了眉头,攥了拳头的李忆亭往外推。
“忆亭兄弟,你快去,你刘二哥正有个事找你呢,哪都寻不见,谁知道你窝在家里跟你姑演三娘教子呢?快去!快去!”
宛珍正发愁,见刘二嫂进来又这样说,虽然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是来帮忙排解的。连忙也推李忆亭:“快去!快去吧,快看二哥找你啥事!”
李忆亭青着脸,望望宛珍一脸乞求的神色,不由心里一牵,又看看好心的二嫂猛使的眼色,顿顿脚,转头消失在夜色里。
“他姑,咋生那么大气啊,咱街上,从东到西,你打听打听,谁不说他姑是个良善人,谁不知道宛珍是你从火坑里救出来的?!谁不夸他姑你是有勇有谋又有善心的女中豪杰啊。我看那唱的穆桂英都不如您呐!哈哈!”
刘二嫂一边使眼色让李宛珍去倒水,一边挽了李墨梅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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