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 低头（2 / 2）

看崔定发火了，铁英只得拿起手机，向肖国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崔定呆呆地坐着，眼神有些发散。嘴里喃喃自语：明书记怎么知道的？

于子虚和图画又交换了个眼神。

监控屏幕上，保安们在群中的起哄声中狼狈退了出来。接着是武警，依次上了军车开走了。最后是特警们，也都坐上大巴走了。现场一下子松散了好多，有人站在市雕的底座上，振臂欢呼着。

人大主任李正德走过来，递给崔定一根烟，又帮他点着了，低声说，撤是对的呀。

崔定深吸了一口烟，说，继续开会。

都又坐了下来。气氛虽然还是压抑的，但没了火药味，显得轻松不少。除了崔定，每个人的脸上都比刚才要舒展的多。

崔定又吸了几口烟，摁灭了，语气低沉地说，同志们啊，刚才省委明书记来电话了，对我们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今天这个事情，我本人可能确实有些欠考虑，方法太简单粗暴。幸好还没酿成什么大错，现在挽回还来得及。根据明书记指示，不管我们采用什么办法，天黑以前，必须让群众自愿撤离，完不成任务，我们就集体辞职。好了，现在大家就议一议，拿出个解决方案来吧。

此刻的崔定，与刚才的崔定判若两人，好像一下子很累了。的确，中午基本没吃饭，也没休息，精神还这样紧张，他确实是有点疲惫了，说话都少气无力的。

崔定说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发言的人。现在省委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再糊弄下去，说不定责任就追究到自己头上了。其实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说。

崔定环视了一周，说，都说说吧，平时大家发言不都很积极吗，特别是讨论干部的时候，你们都争着说呢，这会怎么就这么腼腆？

有咳嗽声，有喝水声，有挪动椅子声，就是没有说话声。崔定表面上还是很镇定的样子，但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清楚，群众这会显然对政府已经失去信任了，再好听的话恐怕也无济于事。难道真的要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去给群众下跪？想起刚才明和平在电话里的严厉的语气，崔定有些坐不住了。他的目光在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移动着，最后落在了图画脸上，说，图市长，你是最有办法的，说说看吧。说着，向她传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崔定的这个眼神，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当然不能感受他传达的意思。不过图画太聪明了，准确地理解了他的心思。那就是，事到这般地步，已经是万不得已了，崔定要向张晓卉低头了。当然，他自己是不可能提起她的，他之所以点名要图画说，又传递了这么个眼神，意思是要借图画的口说出来，自己面子上好过一些。

其实崔定作为市委书记，当然也是明白人，也知道大是大非。周运达的遗留问题是他回到万川当政遇到的第一道坎，他当然想漂亮地迈过去，让群众满意，也借此展示一下自己的领导能力。为此他也是处心积虑。那晚接到图画的电话，得知张晓卉愿意替政府分忧，他心里着实轻松了一下。但马上他就有了另外的想法。愿意接手的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张晓卉这个女人呢？她正是自己要慢慢收拾的对象啊。本以为她被专案组叫走，是铁定要去喝几年稀饭的，没想到不到两天她就滋滋润润的出来了，风头似乎比以前还要健些，这令崔定非常懊恼，非常生气。这个女人的本事也太大了吧，究竟是谁在暗中保着她？崔定很不服气。他忘不了当年自己受到的种种打压。被当做牲口似的刑讯逼供，以及看守所里那将近一年的非人日子

，他终身难忘啊。这一切，都是因为张晓卉向展宏图告密。还有他绑架自己儿子的事，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崔定暗想，自己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不把这个有着血海深仇的女人踩在脚下，简直就不配再在世上混下去。所以他是憋足了劲的。他的原计划是，即使张晓卉侥幸从专案组手里出来，也放不过她。等摆平了购房户上访问题之后，他就打算借扫黑的名义，把张晓卉这个大姐大拿下。他甚至已经安排人暗中收集证据了。

然而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向她低头了。要想让群众自愿撤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有开发商站出来，告诉那些购房户，他们的房子指日可待。这可以说是目前唯一能够奏效的办法。崔定不想这样做，但形势所逼，他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吧。

所以他才点了图画的将，让她先说。

图画当然是心知肚明，就把张晓卉愿意接手金粉世家和内华达两个楼盘的事情提了出来。崔定自己不表态，征求大家的意见。到了这般时候，谁还会放着自在不自在？举双手双脚一致同意。有的甚至还顺便把张晓卉表扬了一番，优秀企业家，顾全大局，替政府分忧什么的。崔定对图画说，图画同志，你现在就和张晓卉联系，可以的话让她马上到现场去，我陪着她。

图画答应一声，站起来走出去，在朝东的阳台上拨通了张晓卉的手机。这是两个要强的女人多年来第一次互通电话。张晓卉首先对图画出手相救表示了感谢，然后说，实在抱歉图市长，我改变主意了，不想再接这个烂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