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章 姚元元的心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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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高速路上平稳的行驶着,车窗外夜色浓重,远处偶尔有城市斑斓的灯火闪过。CD机里播放着王菲的《流年》,歌声中饱含着更多的无奈: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王梓明和姚元元都沉默着,似乎谁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这些年来,两人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很少单独在一起,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而是总觉得无论哪种方式,都难以承受彼此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情,难以慰藉两颗饱受折磨的心。或者说两人都怕了,胆怯了,究竟是怕什么胆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特别是姚元元,至今也没有走出在女孩时期就为自己扎下的藩篱,还无法把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彻底从记忆中抹去。是啊,这份情太沉重太沉重,沉重地让她过早地领悟了人生,过早地尝到了生活的苦涩,同时也完完全全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没有梓明哥的出现,她的生活也许是幸福的,平淡的幸福;但有了梓明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所追求的幸福,太过于幼稚,太过于浅薄。曾经拥有而后放手的感情,并不会对一个女孩子的身心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曾经拥有而今仍然放不下的感情,才是最残忍的,最能折磨人心。当确定自己的爱情不能开花结果,当确定自己只能把深深的爱埋藏于心底的时候,姚元元那颗曾经敞开的心扉,在伤痕累累之后,又紧紧地关闭了。不是拒绝,而是要留住,把那些往事都留在心里,在静夜里,在一个人的时候慢慢咀嚼,在追忆往昔中品味那种只有自己一人能够体会的幸福。对幸福的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姚元元所理解的幸福,只是自己曾经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往事,这就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正是这种可怜的幸福在支撑着她顽强地走下去,勇敢地面对生活,尽可能快乐地打发走那像树叶一样稠密的日子。

没有和自己心爱的人在身体上结合,是遗憾的。但正是这种遗憾,造就了一种奇特的缺憾美。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河堤上一番缱髦后,两人下定决心要去开房的,姚元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惜梓明哥突遭毒手,倒在了河堤之下;那晚在青龙西部山区的温泉宾馆,梓明哥是急切的想要她的,他甚至差点就……可惜,好事被冲散了……姚元元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要撅起嘴巴生气,好像上天故意要和她作对,让她始终不能完成心愿。还记得她忍受着酷热在观音台村委门口苦苦等待的那一天,乡下的一草一木,在她眼里都无比的亲切,因为有梓明哥在这里。其实那天,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梓明哥愿意,她会把自己的身子完整地给他,彻底地给他,然后安安心心地出国。不,哪怕梓明哥没这个意思,自己也要向他暗示,实在不行,厚着脸皮也要……可惜,她的夙愿最终没能实现,空留太多的遗憾。从那以后,从梓明哥的回信中,她觉得自己离他原来越远了,似乎是一瓣轻飘飘的蒲公英,被风吹离了地面,再也回不到。她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都是梦到梓明哥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伸手去抓,但抓不到;想喊,却喊不出来。一次次的泪湿枕巾,一次次的孤枕难眠,一个痴情女孩的心,被深深的失落和无尽的思念交替折磨着,渐渐的布满伤痕,就要滴出血来。也就是在这种折磨中,姚元元成熟起来,从懵懂女孩变成了坚强的女人,也更加深刻地领悟了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有各种缺憾组成的一次旅途,你注定要遇到很多人,但也注定要失去很多人。很多的匆匆过客都被忘记了,唯有那最动心的邂逅,长久地留了下来,像一坛陈年老酒,沉淀下来,伴随自己走过这段漫长而短暂的旅途。在广林,姚元元把全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不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她怕自己一有空,会感物伤怀,多愁善感,再次触动心中那份尘封的记忆。她也试图强迫自己去忘记,甚至为此剪去了长发,但结果发现自己只是在徒劳的挣扎,如落入蛛网的飞蛾,越陷越深。她看电视,既盼望又害怕看到梓明哥的影子,但还是每天必看万川新闻;看报纸,也生怕看到他的名字,但每次翻开报纸,总要先快速扫一遍标题,看看有没有关于建委的消息。他的一举一动,都牵着她的心,那份默默的关怀,很好地诠释了四个字:大爱无声。

其实上午开会的时候,姚元元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心爱的梓明哥。他的身影即使淹没在人丛中,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好像凭的不是眼力,而是一种独特的感觉。开会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背上,有种酥麻的感觉。散会后,她悄悄观察着他,看他急匆匆走了出去,心中很是失落。而当她听到他叫她元元的时候,那种激动的心情让她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是的,有很多人在疑惑地看着他们,有很多双复杂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但姚元元不在乎,甚至还很享受这种被人怀疑。当她听说要去救一名记者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只要是梓明哥开口,她什么时候拒绝过?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是。这种巨大的幸福,她一次都不会放过。其实凭着灵敏的感觉,姚元元在第一时间就知道王梓明要救的这位记者,必定是为着米自强事件来的。想要抓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公公崔定。及至见了林微,看到了刘善武那种剑拔弩张的嘴脸,就更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姚元元是个性格倔强的女孩,她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公公崔定的胡作非为,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并深深为之不齿。但作为儿媳妇,她并不好直接向公爹开刀,她还没有能力完全冲破世俗的罗网。记者林微的出现,等于是在落实她的意图,再说又是和梓明哥站在一起的,所以姚元元选择了勇敢的反击。

而王梓明每次面对姚元元,都怀着内疚的心情。诚然,他对不起这个痴心不改的女人,甚至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抽身离去,狠心不去看她夺眶而出的泪水。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责任去关心爱护她,但作为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他又不得不选择离开。当他残忍地离开的时候,他的心也在滴血。很多时候,他也想弥补一下自己所欠下的债,能真正不加掩饰地去爱她。但每当他产生这个念头后不久,就垂头丧气地退却了。他发现,时隔多年,他已经失去了勇气,同时也失去了爱她的资格。他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她说着对不起。今晚,在这辆只有他和她两人的车上,王梓明那种深深的愧疚,再次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他在回忆中不断地批判着自己,甚至想动手打自己几拳,似乎这有这样才能减少一些自己心中的那份罪咎。

梓明哥,不用开那么快的,要注意安全。我们说说话吧,省的你瞌睡——咱俩现在的小命都在你手上呢。姚元元说话了,听得出,她是想缓和一下这有些沉闷和尴尬的气氛。

王梓明放慢了车速说,元元你放心吧,我不瞌睡的,我不敢瞌睡。把你安全送到家,就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姚元元笑了下说,其实,你瞌睡下也没关系的,只要我们——梓明哥,你最近都好吧?姚元元及时转移了话题,但明显带着掩饰的性质。其实她话里的意思王梓明已经听出来了,那就是,只要是我们在一起,出事也就出事了,没什么可遗憾的。心里这样想着,就有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他回答说,我很好,按部就班。你呢,也还好吧?姚元元嗯了声说,我也好。前几天看你出现在万川新闻里了,在接受记者采访呢。王梓明说,是啊,是有关廉租房方面的一些改革措施。最新的政策是不再建经济适用房了,提倡建设廉租房。经济适用房的非议太多了,特别是我们万川,老百姓意见大的很。

姚元元轻轻叹了口气说,何止是经济适用房?我们万川这么小一个城市,这几年怪事太多了,简直是妖孽横行啊。

王梓明听她说出“妖孽”两个字来,悠然而生敬佩之意。看来,她的眼睛是雪亮的,善恶分明的性格依然没有改变。这同她刚上班时候的性格一样,只是更加沉稳了些。一瞬间,王梓明觉得,自己真的是和她志同道合,息息相通的。他叹了一声说,元元,你还是没变。

姚元元反问他说,我当然没变,难道是你变了吗?王梓明沉默了一阵说,是的,我变了,变坏了,变得不值得你去

梓明哥!你不要说下去了!姚元元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你也没有变,你所表现出来的一个男人的责任意识,其实是很让我敬佩和着迷的。只可惜,我迟到了一切都是天意吧,现在我更相信命运。你还不知道吧?每年的正月初一,我都会去清风寺上香呢。上个月的十五,我去你老家观音山了,半月堂里的道济大师还给我解了签呢。

提起半月堂,提起道济大师,王梓明就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和张晓卉同去求签的往事。道济大师说张晓卉是山中的一块玉,当时自己深深为之诧异。不知道姚元元的卦签是怎么说的?于是他问,元元,你抽的是什么签?

姚元元笑了笑说,不想让你知道。

过了一会,姚元元说,梓明哥,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们万川肯定要发生大变革了,我已经听到了大变革之前的车轮声,越来越近。王梓明知道她所说的变革指的是什么,有血热血上涌,说,是啊,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但愿暴风雨能荡涤一切雾霾,还

万川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姚元元嗯了一声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并且也迫切想做些什么。王梓明说,你已经做了,今天不就是吗?姚元元说,我还是想和你并肩战斗。还记得我刚上班那阵,你带我去搞定钉子户吗?我至今还记得我们踩着瓦砾上门做思想工作的情景。那时的时光过的真快。王梓明感叹说,白驹过隙啊。那些往事,想起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但再想想,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姚元元说,不过,我们也用不着感叹,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同样是在拔钉子户,只不过这个钉子户有些特殊。王梓明点点头说,但我有信心。姚元元说,你还和那时一样。

汽车在广林下了高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车过沙河大桥,从桥上往西方的天空看,可以看到一轮残月和数点寒星。姚元元说,夜色真好。王梓明在桥头停了车说,我们下去走走吧,观赏下着郊外的夜色。姚元元说,嗯。

两人下车来到河边,站住了。沙河水淙淙流淌,偶尔发出一串水流的声音,像是一位熟睡的少女在梦境里发出的呢喃。一阵夜风从河对岸吹来,带着初冬的凉意。姚元元打个寒噤,抱住了自己的肩膀。王梓明问她,冷吗?姚元元没有回答,而是抬头去看那月亮。王梓明伸出双臂,慢慢把她的身子抱在了怀里。她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前,好像在找寻曾经的那种心跳。她的头发还是那种香味,王梓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过了许久,姚元元才抬起头来。她望着天边闪烁的群星说,梓明哥,还记得那天黄昏,我们在公园山坡上看日落吗?王梓明说,记得,还记得你当时戴着一条红白相间的纱巾,像一簇火苗,一直在我记忆里跳动呢。姚元元羞涩地笑了,说,那时候,我只怪你太胆小。本以为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会有很多,没想到我那么快就离开建委了。

是的,那晚,还是少女的姚元元放下矜持,对王梓明进行了最后一次表白。紧接着,王梓明接到了科长刘文化的电话,副市长展宏图要召见他和姚元元。接下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姚元元就去了市政府。

王梓明说,元元,知道你当时并不想离开建委。姚元元说,是啊,我那天下午想要最后听你一句话的,但你在开会。王梓明说,可我看到了,看到你上车之前对楼上的最后一瞥。姚元元急切地说,真的吗?那时候你在哪?王梓明说,我就在窗子后面看着你,看着你上了展宏图的2号车。其实,那个时候,我比你还要失落呢

姚元元仰起脸认真地看着他,好像要重新认识他一样。慢慢地,她那双大大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映着月光,像是两滴晶莹的朝露。她颤声叫了声梓明哥!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一瞬间,王梓明的思绪又回到了baby酒吧那晚,又想起了姚元元那少女的心愿。他猛地抱紧了她,低头把那双颤抖的唇吸进了自己嘴里姚元元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似乎要站不稳了。她大口的喘息着说,梓明哥,你抱我去车里王梓明拦腰把她抱起来,姚元元伸出双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林微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一篇题为《真假悍匪》的深度调查报告就见报了。报告用大量的证人证言、照片对比和犀利的言辞指出,万川警方击毙的实为杨湾村养鱼老汉杨连生,并非被公安部通缉的万川悍匪米自强。林微甚至爆出,万川方面为堵住杨连生家属的嘴,竟然给予了200万元巨额补偿,并且给的是现金,老汉的女儿点钱点的手抽筋。林微还详细叙述了自己到万川采访时物品被盗、遭人跟踪、被便衣警察殴打并强行带走等种种遭遇,用了一连串气势恢宏的排比句,质问万川方面掩盖真相为哪般。最后称,将继续关注这一事件的进展,后续报道陆续见报。

如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把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舆论炸翻了天,也被崔定彻底炸懵了。万川警方击毙米自强的新闻发布后就遭到了普遍质疑,但不管是民间传言还是网上舆论,都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林微报道等于在早就到了爆点的火药桶里划了一根火柴。在舆论的压力下,省委责成万川方面彻底报告真相,否则将派调查组进行深入调查。气急败坏的崔定召来公安局长刘善武,决定尽快对爆料记者林微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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