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最经不起过不是。移民们迎来了在异乡的第一个除夕。
庆云县当地的乡绅、商贾早在十二月初就主动上县衙找到沈知微,说是要筹集县里境况富裕的人家给移民们送点年货。无非是些吃食,但礼轻情意重。也算给移民安置支持了一大把力。沈知微自是乐不可支。当即告诉了徐大勇。之后,徐家营那边反馈,既然庆云百姓这么周到,他们也该有所表示。
到了除夕那天下午,县城东北角的徐家营里蹿出一支足有三四十人组成的秧歌队。带头的男子身背腰鼓,头戴一顶小帽。帽顶有一条既薄又窄,长丈余,盘成螺旋形的竹圈,竹圈顶端置一鲜艳的红色绒球,好似凤凰头顶的红翎。身旁的女子也是同样装束,但手中所持是一面小堂锣。二人领着队伍,走街串巷,边敲边舞。随着舞步的节奏,帽上的竹圈前后伸缩摆动,风格别致。
秧歌队所过之处,围观人群愈发密集。待得接近城中,为首的男女敲锣开唱:
“正月里来过大年。
我和哥哥来拜年,
一进门,把腰弯,
哥哥拜,妹子馋:
咱兄妹二人拜的一个什么年。
过了初一初二、三,
我请哥哥吃上一顿饭。
切葱花花擀豆面,
你剁馅子我和面,
不大不小扁食食捏下两平盘。
正月十五闹花灯,
我和哥哥去观灯,
西瓜灯,红彤彤;
白菜灯,绿莹莹;
茄子灯,紫腾腾;
芜荽灯,翠纷纷;
“疙溜把湾”黄瓜灯;
娃娃灯,“打能能”;
手拄拐棍的老汉灯架。
架南上来个王八灯,
脑袋一缩一伸,
起火带打三盏灯。”
质朴、真挚的歌词唱得尚未出嫁的姑娘羞红了耳。年轻的小伙子们则是无所忌惮地喝彩、叫好。
徐雅堂陪着身着便服的沈知微也隐没在人群里看热闹。生在江南水乡的沈知微哪里见过这阵仗,新鲜得很,努力伸长了脖子从一个个脑袋的缝隙里往外探看。焦急又有些发窘的样子,惹得徐雅堂掩嘴偷笑。
“啊,小堂,那你是爹娘!”沈知微惊讶得直晃徐雅堂的胳膊。
秧歌队的带头人正是徐大勇和李巧芬。
“我爹没和你提过?”
“他说会安排高手出马……”
“我爹和我娘是高手啊。他们舞唱的秧歌在洪桐可是远近闻名呢。”徐雅堂说得得意洋洋。
“诶,那你也会吧?”沈知微好奇心大起,“回头唱给我听听?”
“我不会。”徐雅堂撇撇嘴,转脸憋住笑,留下沈知微在身后直叹可惜。
等秧歌散了场,人们各自回家,兴奋地准备过年去了。年前徐大勇和李巧芬看沈知微和尹叔两人怪冷清的,就请他们一块儿过节。加上时常走动的几家子,大年三十这晚的徐家面馆里闹腾得像五月天气一般红火。
那几家子和沈知微同桌,初时有些拘束。等喝过几盅酒,划过几把拳,慢慢就把尊卑等级抛到了脑后。乡间俚语、家长里短也点点滴滴地上了台面。
沈知微一手支着下巴含笑听着,眼睛却不时飘向厨房的方向。年夜饭大半是徐雅堂做的,看他忙进忙出的,本顾不上坐下吃口菜。无奈沈知微坐在上位,和下首徐雅堂的位子隔了好几个座,没法给他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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