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坤和宫才回来?”
楚昭匆匆看了他一眼道:“雪石情况不太好,我得立刻出宫一趟,晚了宫门就落匙了,唤人立刻备马。”说完衣服已解得只剩下中衣,冰原已极伶俐的命常欢拿了一套出宫穿的便服出来给楚昭匆匆换上了,雾松看这情况,试探着问了句:“天绘院那边太子妃已备下了晚膳,还说小皇孙长大了不少……”
楚昭打断他道:“叫人去和她说不用等我了……”一边转眼看到双林,手指指了道:“你跟我出宫,立刻去换了衣服。”
双林一怔,看楚昭满脸冰霜,也不说话,忙下去飞快的换了衣服出来,便看到楚昭已上了步辇,看到他出来低喝了声:“快点!”几个小内侍抬起步辇飞快地往宫门跑去,大门那儿已备下马车,一路往庆安侯府飞奔去了。
一下庆安侯府,早有侍卫飞马先过去通报了,王藻迎了出来要行礼,楚昭阻了他道:“雪石情况如何了?”王藻看到双林却愣了一愣,慌忙带了楚昭往前走着一行道:“前些天就不太好,一直咳血,请了御医来看,只说能到开春就好了,开了药来调治,药也喝不下去,娘娘在宫里听说了,还赐了参下来,也不见起色,这几天饮食都不太进了……太医只说是油尽灯枯之相……不太好了。”
说话着到了一处偏园院子内,楚昭显然熟门熟路,径直掀了帘子进去,天正暑热,屋里闷热无比,虽然开着窗,仍是充满了难闻的药味,楚昭却不以为意,直接往床边走了过去:“雪石!你如何了?”
床上被褥里卧着一人,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形容枯槁,双林走过去一看,几乎认不出昔年那冰雪雕成的美少年了,心下暗暗吃惊,楚昭叫了几声,雪石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楚昭,微微挣了下身子,微弱道:“殿下……怎么来这腌臜地方,小心过了病气。”
楚昭低了头,勉强露了个笑容:“我出去办差了,才回来,给你带了些土产……明儿让人拿来给你看,你感觉如何了?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到双林,忙示意他过来道:“你看,我带回谁了?这是霜林,你还记得吗?他在外头过得自在着呢。”
雪石原本奄奄一息的样子,听到霜林二字,脸上似乎多了些神采,眼珠子转动着,果然看到了双林,挤出了微笑道:“霜林……真的是你,你好好的回来了?”
双林忙上前道:“是,我好好的,你身子如何了?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办来。”
雪石笑了笑,低声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十分愧疚,你没被我害死,太好了……如此我身上的罪也少了一桩,到了下边,也能少点罪过……”
双林原本是个冷淡之人,看他如此,居然眼圈微热,楚昭已道:“别胡思乱想,你好好的养着,如今霜林回来了,你好好歇息,过几日也能回宫里了,仍和从前一样伺候着。”
雪石惨然笑了笑道:“殿下,您待雪石的情谊,雪石已尽知了,只是雪石福薄,承受不起,但只望有下辈子,雪石也莫要再投生为人,倒只做个无知无觉的木石也好,只求得殿下略一眷顾,便心满意足了……”他声息微弱,这几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楚昭伸手去握住了雪石的手,想是难过到了极点,叫了一声雪石,就哽咽住了,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雪石却又继续道:“殿下莫要难过,为着雪石这卑贱之人,实不该了,对殿下生了奢望,是雪石不该,只望殿下今后安康喜乐,大业得成……”他似是也激动起来,喘了几口气,轻轻道:“雪石微贱,不配再留在殿下身边,玷污了殿下的名声和大业,唯愿殿下有朝一日,能明白雪石这心……我这心……”他忽然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气,剧烈咳嗽起来,楚昭低头抱住他,却看到他咳出了一口血来,睁着眼看了看楚昭,滚出眼泪来,伸手想抓楚昭的袖子,却终于失了力气,滑落了下去。
楚昭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盖在了雪石眼睛上,似乎没办法直视那眼睛里饱含着的情感。
☆、第48章薤上露
由于雪石是痨病去的,庆安侯当夜无论如何也不许太子留在房里,硬是命家丁侍卫好好护送着楚昭连夜回了宫。第二日便已递了信进来说因是痨病,并未停灵,已是烧化了,已选了个极好的墓地下葬,并且请了高僧为其做法事。
下葬那日,楚昭亲自去了墓地看着下葬,双林陪着去的,不过宫里一个罪奴,并没什么盛大的葬礼,庆安侯世子王藻请了一班和尚做了法事,念了往生经,也就发送了。人散去的时候,楚昭一个人默默在墓前停留许久,最后弹了一首曲子,双林好歹在内书堂读过几年书,识得这是《薤上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野地空旷,琴声幽鸣不绝,久久不息。
顾雪石就仿佛冬晨窗棂凝结的一朵短暂绽放的霜花,日光不过略微强烈一些,便已化去,在这个世间留下的,不过是脆弱精致惊鸿一瞥的印象,在日光升起之前,不知多少人留意过那里曾存在过的美,又不知日光升起之后,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一点精致绝望的升华。
对于双林来说,从前早就已觉得顾雪石如此不擅遮掩,绝不长久。爱让人卑微,暗恋更让人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让所爱之人践踏,他本就已卑微如尘,只仰仗着所爱之人的一点怜惜勉强保持着自尊,却在被拒绝以后打落尘埃,果然再也没办法得到一丝一毫让自己能活下去的理由,于是只能死去。他在前世见过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爱情犹如唾液,随时随地分泌,一个不成,就换下一个,记忆犹如鱼脑短暂,前一夜还和人如胶似漆如火如荼,次宵兴许又已换人,醒来之时不知在谁床上,*的欢愉和短暂的*已能让大部分人喜悦。长情、专情、殉情,都是现代人很难理解的事。爱一个人,觉得对方就是一切,天地间只有那个人,一旦绝望,便是世界末日,再也活不下去,大概这样强烈而执着的感情,于他,是不可能有的。
出乎意料的是楚昭,双林总以为雪石死去,他如此痛楚,也不知要消沉失态多久。只是他送了雪石下葬后,并不见丝毫失态,回宫仍是如常处理东宫政事,上朝退朝,禀报巡视河工一路所见所闻,又去见过两个月大的长子,逗弄玩耍过,和太子妃用过晚膳,然后继续回书房处理政事,甚至依然坚持着每日书写五十个大字后,才入睡。他看起来依旧和过去十八年一般的尊贵安详,处理事务沉稳宁和,谈吐严谨举止得宜,仍是那个众臣称赞雍容儒雅的太子。
雾松和冰原之前知道雪石死了,都捏着一把汗,如今看楚昭这般,暗自松了口气悄悄私下议论:“到底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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