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院的花丛间亮着一盏油灯,灯光下,一张凉塌并一张红木小桌。塌上两个人影正在喝酒说笑。榻旁的空地上燃着一堆干艾叶,青白色的浓烟打那艾叶堆里直直的升起。带着清香的烟雾已是驱走了夏夜的蚊虫。
府后的校场上穿来棍落地的声音,“啪”的一响,整齐划一,窦大声气的呵斥着,似在鼓舞军心。隔得太远听不太清,不外乎是忠报国之类的。
窦沉碧抿了一口酒,将那手中的骰子摇了摇,丢于盘中。三粒骰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与那盘中坐定。“我这两个兄长啊和我爹一个样,脑子里就一个忠字。你瞧我二哥,这么大年纪了整日就知道和他的长戟铁枪搂在一块儿睡……”执棋往前走了四五步,收回手来道,“我爹都不着急。”
见他拿了骰子欲投,窦沉碧又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哎呀,你笨死了。说了多少次了,骰子得三个一块儿投……”
李降赶忙抓起剩下的一个,笑道,“以前没玩过,玩不太好。”
窦沉碧是有点惊讶的。这双陆棋也算是长安城中最时兴的玩意儿了,莫说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郎,就是那五六岁刚能爬上桌的孩童都能拿着石子儿划几道线玩的开心呢。大约是想到了他的家境,也不表明,只把话题岔开去了,“我爹就是个死忠的命。前阵子那官家的病又重了一分,大半夜的急招我爹入。估计托的就是太子的事儿。”叹了口气,又道,“我爹常说,他着命是我折腾掉的,我看啊才不是为我。”
李降微微点着头附和。“听说皇上经不行了,近几日都没有苏醒的日子。”
“好在二皇子没多大能耐。”喝口小酒,走几步棋。把那变天一般的大事儿说得如家常的谈笑一般,“若是太子失事啊,我就等着为我爹披麻戴孝吧!”
一副棋盘,黑黄棋子各十五枚。
“该你了,想什么呢?”
眼前人推他一把,李降堪堪的回过神来,伸手去抓骰子。一不小心,又碰倒了自己的棋子。
窦沉碧的一双眼睛也看不出是笑意还是什么,似有似无的就问了一句,“子期,若是有一日你和我爹为敌,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降后背无端的就惊出了一层汗,眼里的目光却是低垂的,“我怎么会和你爹为敌……”一双眼睛又回到了棋盘上,似玩的认真。一撒手,三粒骰子在哪瓷盘里没了命似的打转。
刚还凑上来的身子,转眼就松了。笑道一声,“也是。”目光飘飘忽忽的就投降了远方的校练场,校练场上依旧是人声鼎沸“还是你们商人家好,做些买卖盈亏自负,横竖不会搭上了命……”
他苦笑,不知如何回答。
李降说过,他是临镇一户商贩的儿子,隔三差五的替家里人上长安来买卖些物件。父亲生风流娶了四五房妻妾,他娘是那个不受宠的,他也连带了长叫人冷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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