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分,天气虽仍旧暖融融,但天将亮未亮时仍有些清寒。不过话又说回来,却是难得的安静,车道上空无一车、一马甚至一人。
我直直盯着自己身上这套白花花的素服,眼睛一眨,终于是合上了。
然而没多久,随着猛地一下颠荡,头“咚”地磕在了车壁上,硬是叫我又睁了眼。
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我木然抬起视线,发现是颜少。
而一边的谢濡则闭目静坐。
我向后虚靠在车壁上,无力动弹。
“真是没出过门呐。”末了,颜少开口打破了这难得安稳的一小会。
我双眼鳏鳏,呆滞看了他一眼,便无力垂下,继续盯着自己那身自书院出来就没再换过的衣服继续发呆。
这么着发呆有个好处,就是酝酿睡意。
“久了就习惯了。”谢濡突然道,静静地睁开了眼,一对冰坛目淡淡向这边瞟了一眼。
旁边颜少仍然哧哧低笑不止。
这个我信。我迟钝地一点一点头,什么事儿都是久了就习惯了。
只是,我舔舔嘴唇,顿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是不是老是睡不着也就醒着习惯了不睡了?”
谢濡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目中冰碴碴多了一层,盯着我直发毛。
颜少哈哈大笑,捶顿足,桃花目璀璨熠熠,好一副花枝乱颤的情形,晃得我眼睛眯了起来。
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五日前。那日我晕过去后,醒来便已在马车上,谢濡和颜少两个正坐在右边的地方,离我起码隔了三个人远。
见我茫然无措,颜少眯眯一笑,好心地提醒道:“我们一同去倾城。”
谢濡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闭目养神,一个字没说。
我诸多的疑问便这么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来回看了二人几个来回,见哪个也没想搭我话的,最后只好一梗脖子,还是塞回肚子里。
人走茶凉,话过了那个热乎劲也就反倒不好开口,于是这么着,我便什么也不问心里揣着半分明白半分糊涂地跟着走了五天。
结果五天下来,我三天吐得天昏地暗,后两天则是水土不服便秘失眠起疹子。
我这一通闹得走走停停,谢濡和颜少二人似乎不着恼,但却也无有停下来住客栈休息的意思。然而由于并不相熟,我更不好开口要求这那,少不得默默咬牙忍下。
只是吃不好睡不好还得了便秘,终是有些起火了,故而刚才便还是没忍住到嘴边的牢骚。
俗话说得好,好看真不能拿来当饭吃,五日过去了,谢濡他们二人看的多了,顶多就是晃晃眼罢了,却再没多少花头,有些话出口了就出口了,心里并无多大愧疚之意。
说到底,我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那边谢濡又闭上了眼睛,面色有些僵硬,颜少则是面上笑意未退,一只手掩着下巴,向车窗外看去。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垂下目光,依旧死盯衣服。
又行几刻,车外熙攘声渐起,想是又到了哪个城镇。
谢濡睁眼,淡淡道一声:“我去买些干粮。”说罢便掀帘而出。
只听他跟车夫交代两声,车子便停下来了。
我心下甚至来不及欣喜,便紧紧闭上眼睛,想趁这难得的消停时候努力睡去。
“安城到了,你不想下去看看么?”
颜少这厮,冷不丁开口,将我那一丁点好容易聚拢的睡意驱散的干干净净。
我打定主意装睡,自然不理。
“安城的鬼面画的很是好。”
“有一种小食也很美味。”
“杂耍也有趣。”
“…”
我虽闭着眼,却仍是红了脸,实在是被气的。
颜少一个劲絮絮叨叨地说着安城的这那,我左耳进右耳出,全当穿堂风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就这般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好,一睁眼便已经天黑了,车内谢濡仍旧闭目而坐,颜少则在另一边斜斜地靠着车壁,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二人的一身白衣在暗中幽幽泛光。
我枕着一包柔软事物横躺在车内,占了大半空间,倒是谢濡二人挤在狭小角落。
心下一阵惶恐,赶紧爬将起来,谁知刚一动,那边谢濡的声音便传了来。
“还早。”他淡淡地道,声音煞是温柔轻和。
“我不睡了。”我脸皮红了红,坐的端正了。
“不碍事。”他顿了许久道。
我低头摆弄原本枕在头下的物事,发现是一包衣服,暗光下细看颜色比较淡,定不是我的。
“那是颜少的……”谢濡道,似乎看着这边,“你不妨再睡一会,不久将要赶路了。”
“哦。”我才规规矩矩地靠在车壁上,闭了眼睛,将那一包衣服好好地放在一边。
次日马车一晃荡我便醒了,才发现自己又是躺着的了,头底下枕着的依旧是颜少的衣服。
谢濡不紧不慢地吃一块干粮,颜少则看向车外。
“吃么?”谢濡见我醒了坐了起来,便声音轻柔地道,略略拎了拎一个油纸包裹。
我赶忙点了点头,接过包裹。
打开一看原是烧饼,我拿了一个便将包裹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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