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医生来了!里弗斯医生——”
一个伙计领着个矮小的外国老头,站在丙方门外。老头的面孔映在光影里,鼻子显出特别得尖长。屈寒山开门请人进来,把老头迎进房里,来到床头,“这位是病人。”
他看着里弗斯摸柳横波的额头、脸颊,又叫解开衣衫,在胸口、肚腹处查验,完了,一律平调地说,“是疹子,头次发。”
“要不要紧?”
里弗斯听不懂要不要紧四字,接着往下讲:“鱼、虾子、牛肉、羊肉、辣子,不要吃,越吃越发。”掏出小本子,撕下一张纸,拿铅笔写药房,“就吃这个,一天吃两次。”
算是诊完了,垂着手,等着屈寒山付诊金。
屈寒山把早就备好的票子给他,“他还在发烧。”
“药吃了,就不烧了,多喝点水。”里弗斯整个人像只安静的家鸽,不慌不忙地,把钱收下,走出门去。
屈寒山送他出去,虽然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讲,却又在走道上抓到老板娘,把药房抄了份给她,让他派人抓药去。
老板娘许是不大情愿的,可也没推托,顺手抓了个伙计去了。屈寒山回到屋里来,柳横波恰好睁开眼,要水喝。
倒了杯水给他,一边喝一边听屈寒山道:“没什么事,吃点药就好了。”
小妮子很是乖巧地,“嗯”一声,依旧抱着老鼠睡觉。
里弗斯的药方起了作用,柳横波第二天退烧,第三天止痒,第四天就开始消肿。等到一个礼拜之后,小妮子就又抱着老鼠,活蹦乱跳,趴在窗户上看桂林的小馒头山,被楼里的益堂公瞧见,回屋就向当家的道:“小乔病好了!还是我介绍的医生厉害吧!”
几日后老关公前来结账,同时结账上路的还有六七个北地来的学生哥,一身短打,说是一同上昆明考学。老关公和大小乔就是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发的。
一行人出去的时候,寓所里大半寓客都来送行,送老关公、送大小乔,送前去应试的学生哥。为首的是益堂公,捧着壶茶,站在台阶上,用走了调的声音唱着:“昔日有个三大贤,刘关张结义在桃园。弟兄们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团圆……”
☆、异乡异客(下)
当屈寒山带着两个小老板离开桂林寓所,出发前往昆明的时候,相隔千里的山城重庆,柳五赵师容一伙,正拖着大箱小箱,坐着雇来的车,忙着乔迁入住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旧宅。本来柳随风他们赶着夏末秋初抵达的重庆,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火车,先寻了处临时寓所住下来,准备消消停停地找处长久的宅子,慢慢安置。不想跟他们一道来重庆的东边客,均是揣着相同的心思。他们中一部分在当地有好友亲眷的,早早就置下了屋宅,供其安身。预算紧张的小户人家,则打探着赁两间小室,跟其他精打细算的住户一道,挤在同一处小院里,共享一洞院门。临江的旅店和客栈,不多时,就被刚下船的难民挤满,花花绿绿的行李袋,一直延伸到大街上。对面做早点生意的本地人瞧见,互道“来了好多下江人”,而他们自己,则自然是“上江人”了。
适合的房子不好找。柳随风领着鞠秀山在山城跑了小半圈,冷风飕飕的天气,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汗。重庆坡路多,黄包车和汽车都不好走,只能上马路绕大圈,非要攀坡子,只能坐个叫滑竿的玩意儿,两个人抬着,一高一低,便于上下坡。柳五瞧了一眼那坐在中间椅子上的妇女的窝囊相,就不愿意尝试,硬是拖着鞠秀山上坡下坡,跟抬滑竿的苦力和黑瘦的行人擦肩而过。一路上,川音盈耳,调门弯拗,显透着不同寻常的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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