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可是,爸爸怎麽会不知道你出生时的模样。因为,你并不是爸爸的儿子啊。”
我後退的脊背撞开窗户,轰隆一声炸雷打响,闪电穿堂而过,将慕永河安详的轮廓照耀得更加静美。飘摇的雨点和著暴风打在我的肩上颈上,我双手撑在墙後,看著他,只看著他,便诧异地发现那些冰冷的水汽,一瞬间侵到了胀痛的眼眶里来。我想我一定是听错了,分明此刻慕永河半跪在我面前的身形美好可爱,上天花费了多少气力,才用冰雪和玉石雕成了这样的美人,他又怎麽可能,竟开口对我说过话呢。
我抖了抖睫毛,眨去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涌上来的恼人的水雾,沈著声音问他,“你再说一次。”
慕永河含情的眼眸蕴了一汪春水,清凉地柔软地流向我,凝成诱人沈沦的漩涡。他乖乖的,像个人偶,我问什麽,他就答什麽:“阿锦,这一声爸爸,你应该叫给李越江听才对啊。”
“你说谎!”我觉得自己是平静的,闭上眼,听他那些一句比一句怪异的的胡说,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平成个深湖,可不知怎麽听到他叫李越江的名字,拳头一握就吼出来了,到最後简直要把嗓子都叫破,他说谎。“李越江怎麽可能是我父亲,爸爸,你记错了。”我不信。
“我是你的孩子,你和一个下贱的妓女生完我,就把我丢到孤儿院里,圣心修道院的每一个嬷嬷都这麽说。”後脑勺紧紧地抵在窗户的边上,被洒金漆绘的窗棂硌得生疼。身後是无尽的凄风苦雨席卷而来,我处在风暴的中心,哪怕明知已是垂死,却还要奋力一挣,“你一直在骗我,小时候把我从院里领出来,骗我说爱我,後来你自己要进李家,就骗我说可以永远在一起,现在你要死了,又编出这麽个最可笑的笑话。别再骗人了,”指甲死死掐在掌心,掐出血便能好受一些麽。不要欺骗我,因为儿子是那麽爱著你啊,爸爸。
慕永河一点看不到我的难过,发觉不了我的痛苦。他恍若已经从这张床,这间囚困了他许多年的屋子里离去,是一缕轻飘飘的幽魂,不需要空气也不需要我,存活在他一个人的宇宙里。“爸爸从来不想骗你,可这就是真的……”我慢慢听著,眼前便晕开了越来越多的模糊,有如一把伞,将视象封闭起来。
世界都虚化了麽。只有慕永河和他的温柔是真实的。那麽柔和温暖的语气,甚至掺杂了一丝淡淡的怅然和怀念,“你是李越江的孩子啊……十五年前被他强暴过的一个妓女生下了你,那女孩有个好听的名字……”他忽而又开心了,开心地凑到我身边,像个初生的婴孩无辜地眨眼,轻轻地吻我,抚摸我的脸颊,“你要知道吗?越江都不知道呢……那个生完你就难产死去的漂亮女孩,有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她叫,慕锦。”
我在他的亲吻下微弱地挣扎,慕永河他靠上来,太近、太近了。他美豔泛著死气的脸在不间断的闪电之下有如鬼魅可怖,只是这妖精为什麽要哭呢。慢悠悠地,从眼中垂下两行透明的泪。他哭我也会哭,而且能哭得更大声,嚎啕大哭,不要脸,我是慕锦,我好害怕。我才不要相信他,相信这个乱七八糟的鬼名字,可是谁来告诉我这个人说的话全是虚假。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明明是那麽悲哀啊,可就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和他辩驳反抗,我的眼睛,我的刀子,我的牙,还有方才李重晔那下属男孩偷偷塞给我的枪,在慕永河面前通通失去效用。他抱抱我我就化了,死了,带著眼泪和一颗毁坏的心在他怀里睡去,再也不要醒来。慕永河拍打著我的背,轻柔的安慰一声声像催眠曲:“阿锦,爸爸对不起你。可是你要乖……别哭……别哭,乖乖的……”
我的眼泪浸透他月白的绸缎睡袍,在上面晕染出一块一块破碎的痕迹。事隔多年之後他终於又肯重新拥抱我了,对我说软软的,泛著牛奶香甜的安慰的话,可是为什麽要在这样的境地。我紧紧抓著他的衣角,从浩荡而来的无边悲哀里茫然地发问,“我妈妈……是个什麽样的人呢?”
“她是个好看的孩子,比你还要好看。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照顾人了,凭著一己之力把弟弟带大,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还很爱你,爱到让我嫉妒……”慕永河是真的被李越江宠爱了太多年,以至於都不会安抚人,他落在我背上的手掌时常能敲得我咳嗽出声。可是这样我也觉得沈醉,醉在他编织的有关我母亲的幻梦里,长久不愿意出来,我想象著生我的那女人的样子,藏在慕永河怀中微微地笑起来,“她爱我。”转手轻轻去扯他的衣带,“那你爱我吗?”
慕永河甜得像一块浸透了蜜汁的巧克力,“我也爱你……”
真好。慕锦也是有妈妈的人。我擦擦眼泪,抬起头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却在攀著他肩头爬起身来的那一刻,从对面镶嵌的一整面墙的水晶壁镜里,陡然看见了慕永河在我背後扬起的雪亮的刀刃。
38.
我痛呼著滚下床,那匕首随著我翻滚而插得更深了些。一刀正中肩胛,实际慕永河垂死之人,用力并不大。可是心脏被刺得碎掉了,要怎麽才能找回来。
我扭头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後背的刀柄,不粗不细的血流正从伤口处不断地流下,将半幅衬衫染得鲜红。快速地失血让我微微眩晕,我一步一步地朝慕永河挪过去,到最後脚下一晃,脱力地跌倒在他床前。
“你为什麽……”我话还没出口他就哭了,死死盯著对面的镜子,因为我背上狰狞的伤口和血液而哭泣。他缩在床角,呜呜咽咽地抽泣,似乎自己也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惊吓。
我颤抖的染血的手指想要碰一碰他,伸到半空就停止了,“那天李越江拿著枪要杀我,你不阻止,也是想要我死吗?”
慕永河惶恐的脸写满愧疚,可是哪怕愧疚也能被他演绎得美豔惊人,那捂在耳旁的脆弱的、易折的指尖好叫人可怜。我後背剧痛,满心的苍凉只有抓著他追问才能缓解,“你说清楚,爸爸,父亲,慕永河,你给我起来,说清楚……”为什麽要杀我。你到底,到底爱过我吗。
但慕永河再也听不见了。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彻底沈沦,发疯,然後大口大口吐血,像个女人一样神经质地尖叫起来。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穿透隔音良好的墙壁,引来了屋外等候多时的李越江。他几乎是一踏进屋就将全部注意放到了慕永河身上,粗暴地将我推倒在地,搂著慕永河急切地按铃。
我躺在地上看这一对夫夫恩爱,不明白这世界的荒谬可笑。於是我咳嗽著笑出声。医生护理忙碌进出的房间中,只有我一个人横在地板上,做一具谋杀未遂的尸体,一块无人认领的垃圾。
最後医生们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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