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遗物和微薄的葬仪,他们没什么东西,一个小纸箱就足够装下所有家当,江可舟抱着这个纸箱,离开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家。
他走的时候毫无留恋,尚且稚拙的背影带着死不回头的孤勇。一条坑坑洼洼的窄巷子,生生被他走出了风萧水寒的悲壮。
此后六年,江可舟再没回来过,他与“家庭”唯一的联系只剩下舅舅王义。而这份牵连也仅限于江可舟念高中时在路上偶遇,舅舅看他过得实在辛苦,瞒着舅妈偷偷塞给他一百块钱。
他靠着积蓄和打工的钱读完高中、考上大学。脚上的疤已经淡了,他一看到便会想起那年恨得十分幼稚的自己,旧事并不令他刻骨铭心,只是觉得好笑: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活得如何都是各凭本事罢了,怨不到别人身上去。
江可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是麻烦像长了腿一样不肯放过他。他在外地上学,有天突然接到舅舅王义的电话,语气焦急,说他爸不好了,催他抓紧回去看看。江可舟好几年没回过家,也不知道他父亲情况究竟如何。按理说这么多年双方不通音信,别说亲情,见了面都不一定能认出对方。可毕竟还有个法律上父子关系摆在那儿,若他爸真有什么事,江可舟就是刻意躲也躲不开。
到家那天是四月一日,天气阴沉,他坐了半宿硬座,颠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城市日新月异,沿途街景变得陌生起来。江可舟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摸索到筒子楼,这里倒是没怎么变——实在是破到极致、没法更破了。
当年死不回头的孩子如今已长大成人,他大概是这片棚户区走出的最高学历,周身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倒像个误闯禁地的异类。故地重游,江可舟没心情伤感,他离出人头地还差得远,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故此他只是在巷子口略站了站,辨认清楚哪里是自己以前住的旧楼,便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年久失修的楼梯脏的不成样子,别人家里电视洗衣机的声音乱糟糟地混成一团大合唱,还有锅碗瓢盆剁饺子馅等的打击乐伴奏。江可舟走上四楼,东侧一户的门上挂着不知那年的破旧春联,老式木门外装了一层铁栅栏门,一摸一手灰。
王义交代过江父没有搬走,也一直在家,江可舟不疑有他,于是直接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江可舟只道江父出去了,正打算下楼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口,满怀警惕地问:“你找谁?”
江可舟知道江父好跟人打牌酗酒,还以为他是江父带回家的朋友,便问道:“江宏伟在家吗?”
那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狐疑地问:“你是江宏伟的儿子?”
江可舟不愿多话,点了点头。
男人侧身让出一条缝隙:“进来吧。”
老楼的室内设计很奇怪,玄关与一道窄窄的过道垂直,而不是正对客厅。外面人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厨房门和一堵墙,是以等江可舟走进屋子里意识才到不对。他反应奇快地转身要往外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江可舟一个踉跄,没站稳直接在客厅水泥地面上请了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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