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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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今我被禁足在椒房殿里,又有太后把着北门,与外间消息不通,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自然,目下这种风吹便倒的体质,也由不得我折腾。

午饭过后,清扬把韶儿抱来我屋里。

小团子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清扬把他放到我床上,他就着往我腿上一趴,把脸埋进被子里就再不肯动。

我伸手抱他,结果他扣着我的腿不肯松手,后来干脆连腿一并缠上来。

我哭笑不得,便吓他道:“再不松手,就挠你痒痒了?”

他一面缠着我的腿,一面试图夹紧胳膊,终于还是不能两全,便闷着声,虚张声势道:“才,才不怕。”

我便戳他的腋下,结果他“哇”的便大哭起来,反而把我吓了一跳。

他哭出来了,便松了我的腿,往我怀里撞。被子暄软,他动作便不是那么顺畅,好不容易爬到我身上了,便大哭着开始诉苦,“韶儿来见娘亲,父皇不让见;韶儿非要见,他非不让见……”

清扬忙递上手绢来,我便给他擦着眼泪,笑道:“别哭了。再哭娘亲可就不喜欢了。”

——昨日我那种情形,确实是不该让他见的。

他一下子噎了声,咬着嘴唇,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片刻后就开始打泪嗝。

我不由就有些头痛,“可以再哭一小下。”

他摇头,泪水糊了一脸,却不肯再出声。清扬又拧了条湿毛巾给我,我给他擦了脸。他面皮白嫩,只轻轻一蹭便泛起红色来,配上那双桃子似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难受。我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不想哭了,那就笑一下。”

他一抿嘴,眼泪便又豆子似的落下来,却终于不打嗝了。我戳了戳他的腋下,片刻之后,他便咯咯的笑起来,蹭到我怀里,还带着哭后的鼻音,软糯糯道:“娘亲,韶儿想你了。”

——这脸变的。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娘亲也想你。”

他抿着嘴低头笑,又偷偷抬头看我,说:“父皇也想娘亲了。”

我含糊道:“嗯。”

他便有些着急,又说:“韶儿真的听父皇说了。”

他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亮晶晶、黑漆漆,卖力的很。却让我越发酸楚起来。

他甚至能觉出我不喜欢秋娘来,我与苏恒之间是怎样的情形,自然也瞒不过他。他平日里不说,心里却未必不会难受。他才这么小,便要小心翼翼的周旋在我和苏恒之间。抓住一点苗头,便使尽十分力气。

……这些明明都不该是他遭受的。

我捧了他的脸,柔声道:“娘亲也想你父皇了。”

他便松了肩膀,又笑起来,转身向着清扬一展手臂,说:“韶儿这就去告诉父皇。”

我赶紧从后面圈了他的腰,把他拖回来,无奈道:“娘亲自己告诉他。”

他回过头,黑漆漆的眼睛纯洁无诟,一眨一眨,“真的?”

我不能骗他。大概也骗不过他。

我点头,“真的。”

他说:“那韶儿就不告诉父皇了——他昨日不许韶儿见娘亲,韶儿今日就不帮他。”

我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团子脸,看他的模样又从义正言辞变回了软糯讨喜,便决定也考较一下他的功课。

在娘亲跟前耍心眼儿的孩子,必须要罚的。

韶儿今年四岁,却已经启蒙。这中间倒也有段故事。

去年年底,苏恒命儒生在麒麟殿讲经,韶儿偷偷去听,让苏恒给瞟到,回来后就问他听到些什么。韶儿复述那些人的话,竟能说得**不离十,苏恒心里惊喜,便要赏他。问他想要什么,他说要那个说话最多的白胡子老头陪他玩。

说话最多的白胡子老头,便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邓纯。跟南阳杜衡并称的名宿大儒。

虽说我至今仍觉得,韶儿当初大约只是想玩邓纯的胡子,但苏恒既然曲解成韶儿想拜邓纯为师,那么邓纯就是韶儿的启蒙之师。

邓纯身上并没有一般儒生那种不可冒犯的傲骨,反而诙谐可亲。他并不以韶儿的师父自居,只称他“小友”。也不是没有人弹劾他冒犯,只是苏恒不计较,他便也不当回事。

他其实也并没有认真教韶儿识字,只给韶儿讲些史书上的故事,偶尔说点道理。

我很赞赏他的作法,也曾几次命人传赏过他——韶儿毕竟还小。四岁就开始学五经的,可能会学成大儒,却很难长成明君。何况儒家最讲师承辈分,韶儿若从他那里受了学业,只怕日后朝中便没人敢再教他了。而邓纯年事已高,韶儿日后必然还要另觅太傅。

不然众望所归,还有谁比邓纯更有资格?自然也不会有刘君宇那档子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君宇正是南阳杜衡的关门弟子,在当世名儒里,说话颇有些分量。若他不是刘碧君的哥哥,邓纯致仕后,由他教韶儿读书,也是件美事。

在这件事上,我也得有所考虑了。

韶儿跟我闹腾了一阵子。很快便蜷在我身边睡了过去。

空气越发的湿重起来,连拱月窗上的碧烟罗也泛起了潮,颜色如翠竹一般清鲜。

天沉着,殿内器物却更加鲜明。不知是谁折了枝白芍药来,供在窗边。油绿的枝叶攒着花苞,上面露水都看得清。花苞丰腴饱满,已可以想见绽放时的雍容姿态。

我望了一会儿,清扬很快便连玻璃花瓶一并捧过来,笑道:“是昨日小殿下命人折了,要给娘娘看的。今日本来想要来表功,结果一见娘娘,便哭得什么都忘了。”

我把花苞凑到鼻端,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思,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

清扬笑道:“殿下懂事,娘娘也能少些心,难受做什么呢。”

我不好与她多说,摩挲了一阵,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些玻璃器看着好看,却禁不得碰,若磕破了,不留神就能在身上割道口子。我记得都换上其他料子的了,怎么韶儿那里还有?”

清扬笑道:“娘娘把我问住了。”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不由也笑起来,“你才刚来,自然是不知道的。是我的错。你回去再留意检查一遍吧。”

清扬道:“我记下了。”过了一会儿又笑道,“娘娘对殿下的用心,该对殿下说出来。”

我脸上一热,便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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