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支开苏士贞与常氏,苏瑾长长的舒了口气儿,有一段新的人生经历是不错,不过,貌似却有个坏的开始。
好在,家人意见一致,希望早早结束与那家的纠缠,过一过舒心的日子。
翻身下床,趿了鞋子,立在窗桌前,透过半开的木窗,望院中的景致。暮春近午的阳光静静的挥洒着,院中一棵歪脖子老枣树上,盛开了一树米黄色的小花,间杂在新绿枝叶间,吐着香甜的芬芳,引得蜜蜂在其间嗡嗡的穿棱,墙荫已缩短得只剩下半人高,衬得小院明媚而静极。
苏瑾盯着这静寂的小院,脑中回忆着苏瑾儿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不过,会偶尔跑神,脑中闪过一两丝念头: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她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人会伤心么?
院门响起,只见一身褐衣短打的梁富贵匆匆绕过影壁进院来。苏家小院本就不大,苏瑾大开的窗子更是醒目,梁富贵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有些诧异,扬声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早下了学?”
苏瑾对他如家人般熟悉,自己又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因而面对他倒也极坦然,不正面回话儿,含笑反问,“梁二叔,娘说你去与梁大叔烧纸儿,会早些回来呢。怎的到了这会儿?”
一面说着,一面从东厢房出来。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而过于明媚净透的阳光让她不由微微的眯起眼来,仰望碧蓝的天空。
梁富贵笑呵呵的道,“今儿在回城的时候,遇到老爷之前行商时认得一户常姓人家。那家的都管与我也熟,偏要拉着吃酒叙话儿,极是热情,还要留午饭哩,我怕老爷不及回来看铺子,极力推脱,这才能回来。”
苏士贞与常氏在正房中商议苏瑾方才说的法子,专等梁富贵回来,好商量如何去办。
在正房里听到他说姓常的,脸上一喜,大声问道,“可是遇上了贵远老弟?”
梁富贵满面喜色的道,“是呢,老爷。常老爷见了我好生欢喜,让我与老爷带话儿,说是地址已晓得了,这两日来看望老爷!”
说话间儿,苏士贞已激动的从正房里挑帘出来,苏瑾看着他狂喜的神色,在脑海中搜罗关于这位姓常的讯息。只有个隐约的印象,话问道,“这位常叔叔可是爹爹曾说过一起贩布的那位么?”
苏士贞不妨她竟记得,要知这女儿往常对经营之事是半点不上心的。笑呵呵捋着胡须道,“正是他。大概是六年前,我们两个在湖州相识,一见如故。当时我们都想做贩布的生意,一打听才知,贩布虽没什么诀窍,要的本钱却大。若是本钱太少,下乡收布再拿到城里去卖,一个人跑几天也赚不得几两银子。我们两个就商议,干脆将本钱合在一处,赁个店面。他能言善辩,又比我年轻些,便下乡收布。我则在湖州府打听消息,哪天有大客商来,哪家收什么布,什么价钱适合出手。合伙两年有余,不但赚了些家身,日子过得也极畅快。后来他家中有事,你母亲身子骨也不好,我们才收了生意……”
苏士贞的语调渐渐缓了下来,带上些许惆怅。
苏瑾隐隐记得那次母亲生病,极是凶险。而苏士贞自那次回来,带了几千两银子,因不愿再远离家,便把银子入到汪家那位舅爷的本钱之中,后来她只知道那人来家哭诉,说被人骗了,此后便是汪家二老前来求情……之后苏士贞虽然仍去外面走动,但因挂心家中,却不走远,无非是山东地界上走一走,要么便是彰德开封等地。
因路途近,那些货物在归宁府发卖的商人甚多,利钱也薄得很。随着记忆的深入,苏瑾好似看到苏士贞当年刚从湖州回来的气韵,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意最得意的岁月吧。
梁富贵也听出异样来,赶忙上前笑道,“老爷,那常老爷也在归宁城落了脚,开了一间绸缎铺子。日后有的是合伙做生意的机会呢。”
苏士贞摇头,“常老弟做生意比我有眼光,现在定然富贵了。合不合伙倒是其次,能再见到他,也是一件快事!”
苏瑾立在一旁看着苏士贞与常氏脸上都松缓下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天杀的汪家带给这家压抑气氛终于略消散了些。
不过,这高兴却是暂时的。只听苏士贞下一刻便道,“富贵,你来,我有一件事情与你说!”
梁富贵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儿,应声跟着苏士贞进了正房。
不料进去之后苏士贞提的却是汪家退亲的事儿。梁富贵子梗直,哪里容得下汪家这般骑在自家头上张狂做态,比苏士贞更怒,嚷着要立时要去汪家。
常氏在一旁道,“你急什么。小姐方才已出了个主意。老爷叫你来,是要你去办呢。”
苏士贞想到女儿出的主意,虽然带些市井无赖气息,对付汪家却是最合适不过。拈着短须道,“闲话休说了,正事要紧。用了午饭你去喜铺里订一队鼓吹手,并买几丈红绸,拿竹竿挑了。请人题上‘苏家退亲’几个大字,记得这字须写大而醒目,并请个会张扬的喜娘跟着,汪家要退亲,我们便成全他,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去成全他们!让他们明天用过早饭便到我们家里候着。常妈妈便去找个媒婆,现在打发她去汪家说一声,就说明天我们去写退婚书。再定一个卖字的先生,劳他明天跟着走一趟,明儿我们退还婚贴后,便当场写退婚书!”
梁富贵被这汪家气得脸色胀红,却因苏士贞主意已定,不好发作,应了一声,饭也不吃,急急的出去了。
常氏与梁小青一道整治了午饭后,便也急匆匆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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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仍去找了贾媒婆,托她去汪家走一趟,许了她二钱银子的谢媒钱。
上午常氏向贾媒婆打听汪家的事儿时,她尚不知内情。常氏前脚走,她后脚便出了门去打听此事,没成想真叫她打探出来了,听那知情的人说:原是潘小姐正月十五花灯会在街上遇见这汪家三哥儿,对他一见倾心,在家里闹将个时候,要潘老爷去汪家与她说亲。
潘老爷只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自小娇惯,养成潘小姐骄纵异常的子,但凡她想做的事儿,必要做到,从不计较后果。
潘老爷被她缠得无奈,派人去打听汪家,听说已做过亲,本是不应,无奈那潘小姐在家哭闹拒食,闹了整整一个月,潘老爷拗不过她,又听人说汪家三哥儿汪颜善极聪慧,文章也好,童生试三试已过两试,今年定然能一举中了秀才。又觉这汪家的亲事倒也做得,只要他能中个举子,自己家使些银子帮他讨个官职,他也算有了官场上的依靠。
便找了蒋媒婆去,与她五两银子的腿脚钱,使她去汪家探探口风。许她事成之后,另有大红封。
有潘家的钱财勾着,蒋媒婆乐呵呵的去了汪家,将潘家欲与汪家结亲的事儿与汪婆陈氏这么一说,那汪婆陈氏本就是个爱财的,哪有不允的道理?自然与蒋媒婆一拍即合。
不过,贾媒婆又劝道,“常,这事儿你们还是细思量。听人说,汪婆是瞒着汪家三哥儿来退亲的,他本人不知情,不若等他考试回来,使人问问他的意思。”
常氏听说汪家退亲,不止是嫌她们家无财,而是已攀了高枝,心头更是恼怒,听了贾媒婆的话,又有些犹豫,不过,转念想到小姐的态度,随即又坚定起来,“不必了,汪家门户高,我们攀附不起,麻烦您跑一趟,将退亲的话带到!还有,我不信那汪家三哥儿一点风声不知。方才听你说潘家小姐自正月十五花灯会遇上的他,蒋婆子去汪家说合亲事是甚么时候?”
贾媒婆想了想,道,“却是二月十五左右。”
常氏冷笑,“那不结了。汪家三哥儿是三月中才动身去的东昌府,这一个月的时间,那蒋婆子见天儿往她们家跑,他能丁点消息不知?说不得也存着攀附富贵的心思,又将那读书人的脸面看得重,故意装作不知,存心默许汪老婆子与他做成这门亲呢!”
贾媒婆想了想,倒也有这种可能,便不再说话,当下袖了银子去
去了汪家,将来意一说,汪婆甚是欢喜,上午还在发愁想个法子再去苏家把退亲的事儿办利索了,谁成想苏家竟主动来说合退亲,特特赏了二分银子与贾媒婆做谢钱。让她到苏家回话儿,明儿辰时末刻,在家里候着他们。
贾媒婆回到苏家回话领了谢钱,出了巷子遇上熟识的人,有人便与她搭话,问她又与哪家作亲,贾媒婆道,“哪里是做亲。城西汪家来苏家退亲,把个苏家小姐气得惊厥过去,苏老爷恼怒,托老身去汪家传话儿,两家说定,明日去写退婚书。”
众人又问汪家为何退亲,贾媒婆笑道,“还能为何?为了钱财呗!那汪家攀附上高枝了。退了苏家,要聘新城南城门潘家的独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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